林疏月最后去了b区，伍德伯里幸存者们的住处。
这里比主监狱楼要安静许多，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看到林疏月，所有人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林医生！”
“晚上好，林！”
这份发自内心的接纳和尊重，让她感到一丝暖意。她微笑着回应，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林！”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帕特里克像只小鹿一样从房间里跳了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比刚来时健壮了不少，脸上有了血色。
“嗨，帕特里克。”林疏月笑着问，“最近感觉怎么样？”
“强壮得很！”他甚至弯起胳膊，做了个秀肌肉的姿势，逗得旁边的大人一阵轻笑，“每天都能吃饱饭，感觉浑身都是力气！谢谢你们收留我们，林，这里……就像家一样。”
“大家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咳嗽，或者感觉忽冷忽热？”林疏月环视着众人。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我们好得很！”一个中年男人大声说，“从没这么好过！”
看着他们一张张健康、充满希望的脸，林疏月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看着帕特里克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张红润的脸，实在无法将他和几天后那个倒在浴室、引发全监狱恐慌的源头联系起来。
“那就好。”她压下心中的不安，对帕特里克说，“记住，有任何不舒服，哪怕只是小小的感冒，都要第一时间来找我或者赫谢尔。好吗？”
“放心吧，林医生！”帕特里克用力点头，笑得毫无阴霾。
林疏月转身离开，b区里的欢声笑语被她抛在身后，像另一个世界的光。她走在空旷的操场上，夜风吹过，铁丝网外的行尸发出嘶吼。
她知道，那不是最可怕的声音。
最可怕的，是此刻监狱里的寂静和欢笑。
那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林疏月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脑子里全是帕特里克那张毫无阴霾的笑脸，和潜伏在欢声笑语下的致命病毒。
每一步，都像踩在名为“宿命”的沼泽里，几乎要将她吞噬。
就在她即将走到c区监舍楼时，两个身影让她停下了脚步。
是瑞克和肖恩。
他们并肩站在楼前的空地上，肖恩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正是朱迪斯。
两个男人，同样都是朱迪斯的父亲。此刻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紧绷。取而代之是同一种柔情，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属于父亲的温柔。
肖恩抱着孩子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却异常小心，宽大的手掌几乎能将小小的婴儿完全包裹。
瑞克就站在他旁边，时不时伸出手，轻轻拨弄一下包裹着婴儿的毯子，嘴角挂着一丝疲惫却满足的笑。
这画面，和谐得不真实。
小家伙似乎刚吃完奶，正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当她的视线落在林疏月身上时，小小的嘴角忽然咧开，露出了一个没有牙齿的、纯粹无暇的笑容。
“嘿，”瑞克先发现了她，脸上也带上了笑意，“看来她很喜欢你。”
肖恩抬起头，目光与林疏月相遇。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只剩下一种近乎于……温顺的东西。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然后对林疏月说：“想抱抱她吗？”
林疏月的心猛地一颤。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声音都有些发紧：“可以吗？”
她走上前，小心地从肖恩怀里接过那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
朱迪斯比她想象中还要轻，像一团绒软的棉花，身上带着好闻的奶香味。
小家伙在她怀里动了动，小手抓住了她的手指，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太美好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林疏月抱着朱迪斯，看着身边的瑞克和肖恩，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在那个她所熟知的剧情里，有太多人抱过这个孩子了。
贝丝，赫谢尔，泰尔西，卡尔，格伦……他们都曾用最温柔的怀抱守护过这个小生命，可最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而肖恩，和洛莉一样，从来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女儿，更遑论像现在这样，亲手将她交到另一个人的怀里。
可现在，他们都在。
瑞克和肖恩，这两个本该是你死我活的男人，正像真正的兄弟一样，共同守护着这个孩子。
鼻头猛地一酸，林疏月赶紧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朱迪斯柔软的头发，掩饰住眼眶里突如其来的热意。
这偷来的时光，这被她强行扭转的命运，美好得让她想哭。
“怎么了？”瑞克察觉到了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没什么，”林疏月抬起头，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带着由衷的微笑，“只是觉得……她太可爱了。简直像个小天使。”
肖恩的嘴角也微微上扬，那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却真实存在。“她是。”
他言简意赅，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孩子。
林疏月抱着朱迪斯，轻轻地晃着，借着这个动作平复心情，也顺势将话题引开。
“卡尔今天找我了。”林疏月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他……好像有些困惑。”
瑞克的脚步顿了一下，他看向林疏月，眼神里带着询问。
“关于孩子们的教育问题。”林疏月没有直接点名卡罗尔，而是换了一种更易于接受的方式，“这个世界变了，我们不能再用旧世界的标准来要求他们。图书馆里的书本很重要，但认识草药、会用武器、懂得如何在危险中保持安静，这些……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我们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们。总有一天，他们需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我们能给他们的，不应该只是一个安全的温室，还应该有一身能抵御风雨的盔甲。”
林疏月看向肖恩：“你觉得呢？”
肖恩毫不犹豫地开口：“没错。让他们哭着学会用刀，总比笑着死在行尸嘴里强。瑞克，你不能把他们当成温室里的花了，这里没有温室。”
瑞克沉默了。他看着林疏月怀里的朱迪斯，又想到了卡尔。
他的内心在父亲的保护欲和领袖的理智之间剧烈交战。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为人父的本能，让他总想把孩子们护在身后。
“他们还是孩子。”他低声说。
“对，他们是孩子。所以我们才要教他们。”肖恩上前一步，直视瑞克的眼睛，“我们负责在前面砍出一条路，他们得学会怎么跟在我们身后。就像林说的一样，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了呢？”
瑞克的目光变得深沉，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们是对的。”
他没有问是谁在教，也没有问在教什么。这一句“你们是对的”，就是一种默许。
林疏月知道，卡罗尔那边的阻力，她已经帮忙清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