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天色比白日里还要清明,没有一丝风,树梢一轮弯月。
秦洛一个人拿着东西去了后园子,漆黑如墨的夜下,一团火焰在池塘边灼灼跳跃。
秦洛冲着那团火走过去,春桃蹲在地上用树枝收拢着草木灰圈中燃烧着的冥纸,殷嬷嬷则站在一旁念念有词:
“宸妃娘娘,老奴替殿下来给您寄寒衣了,你请来收寒衣。望您在天之灵保佑殿下康健,保佑殿下来日大仇得报,大业遂成。”
她念着,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走来便知道是秦洛,不动声色转了一下眼珠子瞥了下身侧又接着道:
“也望娘娘保佑殿下将来觅得良缘,能得一位一心一意爱慕殿下的女子为妻,伴殿下左右。”
秦洛站在嬷嬷身侧,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随后便也蹲下身子,从春桃身侧的簸箕里抓了草木灰撒成一个圆,把竹筐里的五色寒衣拿出来用火折子点燃,一件一件地把所有亲手折的寒衣和那些阴司纸折的冥币放到草木灰圈中的火焰上。
一点小的火苗燃烧成一团燃燃烈火,照亮秦洛的那张英气精致又带着些许忧郁的脸。
她用树枝将燃烧的纸收拢,心里念着:爹、娘,女儿为你们送寒衣了,你们的孤魂若是还在那北境的苍山雪岭中飘荡,记得要穿厚一些,待女儿为你们报了仇,你们就可以安歇了。
墨大哥,你向来孤冷不爱多说话,在那雪山之中是不是更渴望温暖?
你再等我一段时间,待我替你们报了仇,便会回去找你,余生只在北境,陪着你。
烈烈的火焰渐渐变得暗淡,殷嬷嬷终于看不下去道:“王妃,既然你来烧寒衣,又一句话都不说,定北侯和巾帼将军是收不到的。”
秦洛不抬头平静道:“父母英灵在天,怎能感觉不到自己女儿的一片心,该说的话,本王妃已经在心里说过了。”
在心里说过了?
殷嬷嬷脸色又沉了沉,这个秦家女,人伶牙俐齿,心思也深沉得很,连给父母寄寒衣也不愿说出来,一定是心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指不定是控告在王府待着委屈,心里还想着那个举子。
真是枉费她这个老婆子起初看她端肃威严,身世又好,勉强能配得上自家王爷,没想到她竟是个眼窝子这样浅的,那个举子论长相和家世,哪里跟得上王爷的半分,竟让她这样惦记,还想着今后二嫁!
哼!
殷嬷嬷越想心气越不顺,眼皮嘴角都耷拉着。
看着圈中的火将要烧尽,丢下一句:“看着火灭尽才能离开!”
她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春桃等着火灭尽。
春桃眼前的火星燃尽后,向秦洛恭声道:“王妃,您先回吧,奴婢可以帮您看着。”
“不用了春桃,你回去吧,我想亲自看着寒衣烧完。”
春桃很识眼色,看着王妃是想一个人待着,兴许还有什么想要和父母说的,便先一个人告退回去了。
剩秦洛一个人看着眼前的火焰一点点熄灭,变成点点火星。
她望着头顶的弯月,旁边似乎比刚刚多了几颗隐隐的碎星。
“烧完了还不回?”秦洛此刻太过放松,有脚步声靠近她都没有注意到。
回头看到萧衍,那双比夜空还深邃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嘴角还斜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她知道他疯是装的,但是这样的笑与他叫她妖精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让她没多少好感。
看了他一眼继续看月亮道:“王爷是来给宸妃娘娘烧寒衣?”
“本王每晚都会在园子里夜练一炷香,有助眠之效,怎么样,要不要切磋一下?”
“……”秦洛狐疑地看他,“好啊,我平常睡眠也不是很好,倒可以试试,看看有没有助眠之效。”
“赤手空拳?”她问。
“可以。”他答。
秦洛眼眸渐渐聚神,摆出招式,二人凌凌双目一对同时开始出招。
一时间漆黑安静的后园子里闷闷的拳脚相加之声谨慎又激烈。
二人从池塘边一直打到假山上。
萧衍身手莫测,秦洛也不甘示弱。
萧衍且打且问秦洛:“你的功夫都是定北侯和你的母亲所授?”
秦洛格挡凌厉,挡住萧衍的一掌,与他迎上一个视线,“我的功夫来自多个师父,怎么样,王爷招架得住吗?”
萧衍勾唇一笑,“我怕用十成功力,你招架不住。”
他这话明明是在鄙视她,秦洛同样一声冷哧,挥出一招倒勾拳,“王爷未免太狂了些,你尽管使来。”
二人打到了山顶,萧衍果然又加到九分功力,每出一圈踢出一脚都让秦洛感觉到强劲的气势,但她同样也没有逊他半分。
夜色下,二人时而出拳分开,时而纠缠辖制凌眸而视,终于打到情绪到了顶峰时,一个没注意,双双同时踩空,再一次从山顶险况落下。
萧衍眸色一凛,腿上用力蹬在山腰处借力,扶住秦洛的腰背落在了山脚下。
站定那一刻,他的手整个圈在秦洛腰间,将其贴在他的身侧。
他的几丝顺滑的墨发飞在脸上,加上那双近在咫尺的剑眉深目,在这夜色下……
秦洛突然想到钱多多的那句话,“他长那样”!
秦洛倏地把人推开,往平整?自己腰间的衣物。
萧衍勾唇笑了笑,“抱歉。不过你何必如此紧张?”
他默了默又道:“那个叶清安和你的堂妹就要成亲了,为了那样一个人是不是不值得?”
秦洛听到叶清安,蓦然对上萧衍的视线,“那天我们两个的对话你听到了?”
萧衍勾唇颔首。
秦洛无语了,她也不想与他细说什么关于自己被叶清安恶心到的丢人的事,便没再说话。
沉默了几息,萧衍见其不说话了,还以为勾起了对方的伤心事,挑了挑眉又道:“你还想着二嫁,今后给她做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