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匠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楔子,敲碎了张杰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留下,意味着将命运交到鼹鼠那充满“划算”考量的天平上;离开,则要面对外部已知和未知的一切危险,以及可能来自集市方面的追捕。
电光石火间,张杰做出了决定。他从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仁慈或权衡。
“机会。”他看向老铁匠,只吐出了两个字。
老铁匠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他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随即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对着门口怒吼道:“滚进来!磨磨蹭蹭干什么?老子还有活儿要干!”
这一声怒吼如同信号,不仅吸引了门口两名灰制服的注意,也掩盖了张杰接下来的动作。
就在两名灰制服闻声转头看向机库内部的瞬间,张杰动了!他没有冲向门口,而是如同狸猫般向后一蹿,身影没入了机库深处那片堆放废弃金属和杂物的阴影之中!
“怎么回事?!”一名灰制服厉声喝道,快步冲了进来。
老铁匠指着那片阴影,怒气冲冲地骂道:“妈的!那小子抢了老子一块高纯度合金锭!往那边跑了!快追!那东西值大价钱!”他演得惟妙惟肖,脸上的愤怒和急切不似作伪。
两名灰制服不疑有他(或者潜意识里认为张杰不可能从正门突破),立刻朝着老铁匠指的方向追了过去,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
机库内,老铁匠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冷哼了一声,随手拿起铁锤,若无其事地开始敲打一块冷却的金属,叮当之声再次响起,掩盖了一切。
而此刻的张杰,并未深入杂物堆。在利用老铁匠制造的短暂混乱和视线盲区后,他早已凭借之前观察的记忆,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机库侧上方一根粗大的、布满了灰尘和油污的通风管道!
管道口的格栅早已锈蚀脱落,他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管道内狭窄、黑暗,充满了陈年灰尘和令人作呕的霉味,但他毫不在意。这是他计划好的退路之一——在第一次来机库时,他就留意到了这个看似废弃的通风口,以及它连接的方向。
他必须在鼹鼠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远离核心区域。
管道并非直路,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他凭借方向感和对建筑结构的理解,在黑暗中艰难地爬行。身后,隐约传来了灰制服们发现上当后的怒骂声和老铁匠更加响亮的、充满嘲讽的敲击声。
他不敢停留,加快速度。手掌和膝盖被粗糙的金属内壁磨得生疼,但他仿佛感觉不到。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嘈杂的人声——管道连接到了集市主站厅的某个通风区域。他小心地靠近出口,透过格栅缝隙向下观察。
下面似乎是集市的边缘地带,靠近一个次要出入口,人员相对稀少,但依旧有鼹鼠的手下在巡逻。直接下去风险太大。
他耐心等待着,像一尊凝固在管道中的雕塑。
机会很快到来。一队大约五六人的幸存者小队,似乎刚刚完成了一次外部探索归来,风尘仆仆,带着些许收获,正接受入口守卫的盘查和“征税”。现场有些混乱。
就在守卫注意力被那支小队吸引的瞬间,张杰猛地用撬棍撬开格栅,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滑落而下,精准地落在了一堆废弃的编织袋后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迅速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然后借着废弃物的掩护,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个次要出入口移动。
他不能从正门走,那里守卫必然森严。这个次要出入口,盘查相对宽松,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混入了一支正准备外出的小型拾荒队伍尾部,低着头,用破布遮住了大半面容,模仿着其他人麻木疲惫的姿态。守卫的注意力大多放在检查队伍前面那些人携带的“货物”和收取“税费”上,对于他这个跟在末尾、看似一无所获的“倒霉蛋”,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通过了。
踏出那道由沙袋和铁刺构成的简陋大门,冰冷彻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他。他再次回到了那片危机四伏的冰原。
但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隐藏在地下的、短暂停留过的集市。他认准了一个与来时截然不同的方向,迈开脚步,迅速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与废墟的阴影之中。
他逃离了集市的蛛网,但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可能的庇护所。前路,是更加未知的黑暗与严寒。
在他离开后不久,集市内部显然响起了某种警报,入口的守卫骤然增加,气氛变得紧张。但这一切,已经与张杰无关。
风雪呼啸,掩盖了他的足迹,也掩盖了所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