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已然做出,目标直指深渊。随后的两天,营地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备战状态。每个人都清楚,这将是背水一战。
林远是总指挥。他根据穆勒提供的信息和凯拉的地图,反复推演着潜入路线。穆勒记忆中的“相对安全”通道,是位于生活区下层、一条废弃的物资运输通道入口,据说可以绕过大部分自动化防御区,直达反应堆和控制中心上方的技术层。但“废弃”和“据说”这两个词,足以让所有人绷紧神经。林远制定了详细的行动计划、备用路线和紧急撤退方案,甚至约定了不同情况下使用的简单信号。
凯拉进入了废寝忘食的状态。她将穆勒口述的设施结构、危险标记、以及那种真菌的特性(畏光、畏高温、厌干燥环境)与符号卡、代码本、还有她之前的所有记录进行交叉比对。她在沙地上画出简化的地图,用树枝标记出可能的威胁点、资源点和关键节点。她对穆勒提到的“核心权限”和“反应堆状态”极为关注,反复研究符号卡上那几个与能量和控制相关的复杂符号,试图找出可能与重启部分系统或获取更高权限相关的线索。那本无线电代码本也被她再次翻开,寻找可能与内部通讯或系统指令相关的模式。她的专注几乎到了忘我的地步,是团队的技术核心和大脑。
阿伦是行动的主力。他带着小敏,多次冒险进入生活区,不仅运回大量淡水,还按照林远的要求,搜集一切可用的物资。他们找到了几套相对完好的旧工作服,虽然霉味浓重,但或许能提供一些基础防护;几顶带有矿灯的安全帽,虽然电池早已失效,但可以改造成火把支架;一些坚固的金属管和工具,可以改造成更有效的武器;甚至还在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找到了几盒受潮但或许还能点燃的信号棒。他将短矛的刀刃磨得锋利,用藤蔓和布料制作了更多的火把和简易盾牌。他的恐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取代,化为了无穷的行动力。
小敏则默默承担起所有的后勤。她细心过滤和储存淡水,熏制鱼干,准备便携的食物包,将找到的纱布和草药做成急救包。她为每个人准备了应急的水和食物袋。虽然恐惧依旧深深刻在她眼里,但她用忙碌压抑着不安,用行动支持着每一个人。她还细心地将张先生(穆勒)照顾得很好,她的善良某种程度上弥合着团队那看不见的裂痕。
穆勒(张先生)的身体依然虚弱,但精神似乎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而稳定了一些。他竭尽所能地回忆每一个细节:通风管道的走向、压力门的开启方式、哪些区域可能因年代久远而结构不稳、哪种声音可能触发警报……他坐在棚屋里,用木棍在沙地上画图,向林远和凯拉讲解。他的态度合作甚至带着一丝急切,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洗刷过去的隐瞒。但他偶尔闪过的恐惧眼神也提醒着大家,前方的危险远超想象。
第三天黎明,准备就绪。每个人都换上了深色的旧工装,身上挂满了各种装备:火把、武器、水壶、食物袋、急救包。脸上涂抹着湿泥以减少反光和气味。气氛凝重得如同上膛的枪。
林远做了最后动员:“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生存和获取信息,不是战斗。遇到任何情况,优先躲避和撤退。保持安静,紧跟队伍。穆勒先生,你负责指引方向。凯拉,注意所有符号和异常。阿伦,你断后,保护后方。小敏,跟紧我。”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紧张而坚定的脸,“我们是一个团队,活下去,一起。”
五人最后看了一眼晨光中波光粼粼的大海,然后毅然转身,再次踏入了那片吞噬光线的丛林,走向那个隐藏在山脊阴影下的入口。
通往生活区的路径已经熟悉。再次通过密码门,进入死寂的生活区走廊时,压抑感依旧,但这次多了明确的目的性。他们没有停留,在穆勒的指引下,穿过空旷的餐厅和宿舍区,来到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标有“wartung und Zulieferung”(维护与补给)字样的金属门前。门没有锁,里面是一个堆满废弃箱子和杂物的房间,灰尘厚积。
穆勒指着房间角落一个被货架半掩的、看似是通风口的栅格:“后面……就是那条旧运输通道。入口很小,需要爬行。”
阿伦用撬棍费力地撬开锈住的栅格螺丝,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黑暗的洞口露了出来,一股带着浓重霉味和金属锈蚀味的冷风从深处吹出。
林远深吸一口气,第一个点燃火把,弯腰钻了进去。凯拉紧随其后,然后是穆勒(在小敏的搀扶下),阿伦最后进入,并将栅格大致还原。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们。火把的光晕在狭窄的、布满灰尘和蛛网(或许是某种类似真菌丝状物)的管道中跳动,只能照亮前方短短几米。管道四壁是冰冷的金属,有些地方覆盖着奇怪的、干燥的菌斑。爬行异常艰难,膝盖和手肘很快就感到疼痛,呼吸也变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