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清晨,风雪依旧肆虐,但洞内柴堆已见底,火苗微弱摇曳,寒意开始侵透皮毛衣物。不能再等了。
“必须出去砍柴。”林远的声音在狭窄的洞内显得格外沉重。他透过门缝凝视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两人一组,轮换进行。绳索绑腰,保持视线接触,绝不远离洞口二十步。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撤回。”
第一组是林远和阿伦。他们用湿皮子裹住头脸,只露眼睛,腰间系上坚韧的藤绳,另一端由洞内的凯拉和小敏死死拉住。推开沉重的门,狂风裹挟着雪片瞬间扑来,几乎令人窒息。能见度极低,四周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漫天飞舞的雪沫。
工作艰难异常。积雪深及大腿,每挪动一步都耗费巨大体力。他们只能凭借记忆,在洞口附近摸索那些被积雪半掩的枯枝和倒伏的小树。阿伦挥舞石斧砍伐,林远则负责将砍下的枝条捆扎,并警惕地环视四周。寒冷无孔不入,即使全力活动,手脚也很快冻得麻木。每次只能工作不到半小时,就必须轮换回洞内,靠在火堆旁瑟瑟发抖地恢复体温,再由凯拉和小敏接替。
就在第二次轮换,凯拉和小敏外出作业时,意外发生了。小敏在弯腰拖拽一捆树枝时,脚下被雪中硬物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下意识用手撑地,拨开浮雪——下方不是石头,而是一个清晰的、碗口大的爪印!印记深陷,轮廓分明,趾尖前端还有几道深刻的划痕,即使正被新雪快速覆盖,那狰狞的形态依然令人心悸。
“狼印!”小敏失声低呼,声音带着颤抖。
洞口的林远和阿伦瞬间绷紧, 立刻将两人拉回。凯拉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个脚印,又迅速扫视周围。“是新的,痕迹很清晰,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内留下的。看方向和深度,它曾在洞口附近徘徊、观察。”她的声音保持冷静,但眼神锐利如刀。
气氛瞬间凝固。狼群没有忘记他们,甚至在暴风雪中,依然有哨兵在活动。
“柴火还要不要……”阿伦握紧了斧头,看向林远。
“要!必须!”林远斩钉截铁,“柴火是命脉。但策略要变。所有人一起行动,缩短单次作业时间,加强警戒。阿伦,你负责最高点了望。凯拉、小敏,你们集中收集,我负责护卫和搬运。动作要快!”
接下来的两天,成了与风雪和潜在威胁赛跑的煎熬。四人集体行动,每次外出不超过一刻钟。阿伦爬到洞口一块稍高的岩石上,顶着寒风,努力睁大眼睛在雪幕中搜寻任何移动的影子。凯拉和小敏以最快速度砍伐、收集柴火。林远则手持长矛,守在她们身边,目光不断扫视着每一个可疑的阴影,每一处可能藏匿的雪堆。每一次风吹草动,树枝断裂声,甚至只是积雪滑落,都让所有人的心脏骤然收紧。
工作效率大打折扣,但得益于增强的体力和拼命的劲头,以及对燃料短缺的恐惧,他们还是在两天内,紧贴着洞口区域,艰难地堆积起了一座像小山一样的柴垛。足够燃烧很长一段时间了。
然而,每一根新柴都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那座柴垛,不仅是生存的保障,也像是一座警示碑,提醒着近在咫尺的威胁。每一次外出,他们都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风雪之后窥视。狼的脚印后来又发现了几处,都围绕着洞口区域,像是一个不断收紧的包围圈。
第二天傍晚,最后一次搬运柴火回洞后,四人迅速封死洞口,用木桩牢牢顶住。洞内,新柴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温暖逐渐驱散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
“它们就在附近,”阿伦喘着粗气,脱下湿透的外皮,脸上不知是雪水还是汗水,“妈的,跟鬼一样,光留下脚印,就是不露面!”
凯拉仔细擦拭着弓箭:“它们在等待。头狼的伤可能快好了,或者……它们在等我们松懈,等一个最适合攻击的时机。比如,天气好转,我们外出活动时。”
小敏默默地将收集到的柴火码放整齐,声音低沉:“它们好像……知道我们在这里,在做什么。”
林远站在门后,耳朵紧贴着木板,仿佛能听到风雪之外某种压抑的寂静。“它们在消耗我们的精力,折磨我们的神经。”他缓缓说道,“但我们准备好了。柴火充足,武器磨利,体力也在。它们不来,我们就继续等。它们若来……”
他没有说完,但眼中闪过的寒光说明了一切。
洞外,暴风雪在第七天凌晨,终于渐渐停息。风停了,雪也小了,只剩下细碎的雪沫无声飘落。天空依旧是铅灰色,但视野变得清晰。积雪将世界掩盖在一片死寂的纯白之下,昨日的脚印和痕迹都被抹平。
但这片寂静,却比狂风呼啸时更令人不安。仿佛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平静。
四人轮流守在观察孔后,望着外面被厚雪覆盖、仿佛一切如新的世界。没有狼嚎,没有足迹,只有无边无际的白。
“太安静了……”小敏喃喃道。
“是时候了。”凯拉轻轻拉紧了弓弦。
阿伦检查着鱼叉的每一个倒刺,咧嘴露出一个带着狠劲的笑容:“来吧,畜生们,爷爷等得不耐烦了。”
林远没有说话,只是将磨得异常锋利的石斧插在腰后,手中紧握长矛。他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个同伴,最后定格在那扇厚实的门上。
温暖的山洞,充足的物资,磨利的爪牙,以及被逼到绝境后淬炼出的坚韧意志。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那场注定到来的、决定生死存亡的血战。雪停了,狩猎者与猎物的最终对决,即将在这片苍白的战场上上演。寂静,是最后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