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给复兴社总部的青砖楼镀上层冷霜，陈默已攥着份油墨未干的侦察报告，指尖在“三个师”“三角合围”几个字上掐出了白痕。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盖不住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这份刚从二处转来的绝密报告，像颗炸雷砸在他心头，遵义的红军还不知道，国民党军正悄悄布下一张死亡网。
“陈处，这是昨晚截获的共军电报译稿。”
小李科长抱着文件夹进来，见他脸色凝重，声音不自觉放轻。陈默接过文件夹，指尖划过电报落款——“重庆行营，10月16日”，日期鲜红刺眼。
展开译稿，密密麻麻的宋体字瞬间扎进眼里：“着令第12师、28师、43师，于3日内分别向遵义东、南、北三面集结，配备山炮营及迫击炮连，形成三角合围，务必于20日前完成部署，断红军退路。”
“山炮营？”陈默猛地抬头，声音发颤。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红军目前的装备多是步枪和少量迫击炮，面对3个正规师的重武器合围，一旦被困在遵义，后果不堪设想。
小周点点头，脸色也发白：“二处的人说，这3个师都是嫡系精锐，师长都是戴老板的亲信，动作快得很，昨天已经开始调动了。”
陈默一把抓过桌上的钢笔，在空白纸上飞快画着：遵义城在中间，东面画了个圈写“12师”，南面写“28师”，北面写“43师”，3个圈用红笔连成三角形，最后在旁边重重画了个感叹号。
“必须把这个情报送出去，最晚明天，不然就来不及了！”他把纸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在这之前，陈默对李伟进行了全面考察和了解，并和他进行了几次谈话。
李伟出身贫苦，人也很老实，同样没介入派系，而且他一直是陈默培养提拔起来的。
李伟对陈默有一种绝对的信任和忠诚，他很同情革命，已成为组织的外围成员，但还没有加入党组织。
不过，听了这话，李伟还是吓了一跳，连忙说：“陈处长，戴老板今早刚吩咐，这份报告要锁进绝密档案，任何人不准外传，您要是……”
陈默打断他，眼神锐利：“档案我会锁，但这份情报关系重大，必须向上反馈——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他心里清楚，“向上反馈”是说给小李听的托词，也是害怕小李过分担心。而真正的“上”，是千里之外的苏区红军指挥部。
李伟走后，陈默反手锁上办公室的门，走到书架前，把那份侦察报告和电报译稿塞进《资治通鉴》的封皮夹层——这是他惯用的藏文件地方，特务搜查只会查抽屉和暗格，没人会注意一本旧书。
做完这些，他拿起电话，拨给苏晴：“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就说要核对前几天的译电记录。”
电话那头传来苏晴轻柔的声音：“好，我马上来。”陈默挂了电话，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往下看。
二处的办公楼就在斜对面，几个穿黑褂子的特务正扛着档案箱往里走，看那样子，是在整理敌军调动的后续情报。
他心里更急了，必须在二处把情报汇总前，把“三角合围”的消息送出去。
敲门声响起，苏晴提着藤编手提包走进来，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些——这几天她按计划喝着巴豆粉，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倒真像水土不服的模样。
“怎么了？这么急着叫我来。”她走到桌前，见陈默脸色凝重，心里咯噔一下。
陈默掀开《资治通鉴》，把报告和译稿递过去：“你看这个，国民党军要调三个师围遵义，三天内部署完，还有重武器。”
苏晴接过文件，指尖飞快划过字迹，脸色瞬间变了：“这么快？红军根本没时间准备！”她抬头看向陈默，眼里满是焦急，“必须用紧急渠道，可上次的货郎担刚走，新的接应人要后天才能到。”
“等不了后天。”
陈默摇头，走到门边听了听，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我刚才看了电报，12师今天下午就会从贵阳出发，要是等后天，他们都快到遵义了。只能用备用渠道——你还记得上次说的‘茶商线’吗？明天一早，你去夫子庙的‘茗香阁’，找穿灰布长衫、戴瓜皮帽的老板，报‘祁门红茶要新茶’，他会带你走。”
苏晴点点头，把文件叠好塞进手提包的夹层：“我今晚就把情报整理成密文，写在丝绸上，缝进衣角，这样安全。”
她顿了顿，看着陈默的眼睛，“你这边怎么办？二处要是发现报告不见了……”
陈默从抽屉里拿出份一模一样的空白报告，笑着晃了晃：“我早留了后手，这份是我昨晚仿着二处的格式抄的，除了关键信息，其他都一样，锁进档案里，没人能发现。”
苏晴松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小腹——那里隆起比上周更明显了些，穿宽松的旗袍还能遮住，但动作大了就容易露馅。
“我明天去茗香阁，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她轻声问，眼里带着担忧。
陈默摇摇头：“我不能去，二处的人盯着我呢，我一离开总部，他们肯定会怀疑。你放心，茗香阁的老板是自己人，很可靠。”
正说着，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陈默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戴笠的专线。
他心里一紧，对苏晴做了个“你先躲进里间”的手势，才接起电话：“戴老板。”
“陈默，敌军调动的报告看完了吗？”
戴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沙哑，“下午3点，到我办公室来，给我汇报一下你的分析。”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应道：“是，戴老板，我正在整理分析报告，下午准时过去。”
挂了电话，陈默擦了擦额头的汗——戴笠突然要听汇报，这意味着他必须在下午3点前，把假报告做好，还要编一套天衣无缝的“分析”，不能让戴笠看出任何破绽。
“戴老板让我下午汇报敌军调动的分析。”他对从里间走出来的苏晴说，“我得编个假结论，说红军可能会往西南方向突围，把二处的注意力引开。”
苏晴点点头，走到桌前，帮他拿出纸和笔：“我来帮你想，西南方向有赤水河，敌军布防薄弱，说红军往那边走，合情合理。”
两人凑在一起，飞快地写着分析报告——“根据侦察，红军近期物资匮乏，可能向西南赤水河方向转移，寻求补给；建议令28师提前向西南布防，防止红军突围……”
写着写着，苏晴突然停下笔，捂着肚子皱起眉。陈默连忙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苏晴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没事，就是刚才动得太急，有点坠得慌。”
陈默心里一疼，扶着她坐在椅子上：“你别忙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去茗香阁。”
苏晴顺从地站起来，拎起手提包：“那我先走了，你也别太累，记得吃饭。”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陈默，眼里带着不舍，“明天我要是顺利把情报送出去，就给你发信号——在槐荫书铺门口摆一盆月季，红色的。”陈默点点头：“好，我等着。”
苏晴走后，陈默立刻投入工作，一边完善假的分析报告，一边把真报告的关键信息记在心里——3个师的番号、调动时间、集结地点、重武器配备，每一个字都不能错，这些都是红军突围的关键。
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玻璃洒在纸上，把“三角合围”四个字照得格外刺眼，陈默的笔越写越快，指尖都开始发麻。
中午，陈默随便吃了几口饭，就拿着分析报告去了戴笠的办公室。
戴笠正坐在沙发上抽烟，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说说你的看法。”
陈默坐下，把报告递过去，语气沉稳：“老师，根据敌军调动和红军近期的动向，学生我判断红军可能会往西南赤水河方向突围——那里地势复杂，敌军布防薄弱，而且有水源，适合红军转移。”
戴笠接过报告，翻了几页，眉头皱了皱：“你确定？万一他们往东面走呢？12师可是往东面集结的。”
陈默心里一紧，连忙说：“老师，东面是平原，不利于红军隐蔽，而且12师是精锐，红军不会硬碰硬；西南赤水河多山，红军熟悉地形，容易突围。学生建议让28师提前出发，在赤水河布防，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戴笠沉默了片刻，把报告扔在桌上：“行，就按你的建议办，我让二处给28师发报，让他们加快速度。”
陈默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谢谢戴老板信任，我这就去安排。”走出戴笠的办公室，他才发现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刚才戴笠的眼神太锐利，差点就露馅了。
回到情报一处办公室，陈默立刻把假报告锁进绝密档案柜，又给二处发了份电报，让他们通知28师提前向西南布防。
做完这些，他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下午这一关总算过了，现在就等明天苏晴把情报送出去。
傍晚，陈默去了“槐荫书铺”，老化正坐在门口抽烟，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陈处长，苏小姐没来？”
陈默摇摇头，走到里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给苏晴准备的干粮：“明天苏晴要去夫子庙送情报，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她，让她路上吃。”
老化接过油纸包，点点头：“放心，我明天一早就给她送去。”
陈默又叮嘱道：“要是明天看到书铺门口摆着红色月季，就说明情报送出去了，安全；要是没摆，就说明出问题了，你立刻把里间的暗格清理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
老化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陈处长。”
离开书铺时，暮色已经浓了，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下，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陈默看着这平和的场景，心里却沉甸甸的——他不知道明天苏晴能不能顺利把情报送出去，不知道红军能不能及时收到消息，更不知道苏晴怀着孩子，去茗香阁会不会遇到危险。
回到住处，陈默从床板下拿出那份真的侦察报告复印件，展开在桌上。
借着油灯的光，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上面的文字，嘴里默念着三个师的调动时间：“12师16日下午出发，28师17日上午，43师17日下午……”
他必须确保苏晴把这些时间准确无误地传递给红军，只有这样，红军才能在合围完成前，找到突围的缺口。
夜深了，陈默还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笔，在纸上画着遵义周边的地图。
他想起苏晴下午捂着肚子的样子，想起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力量——无论如何，他都要让苏晴安全，让红军安全，让这个孩子能在和平的岁月里出生。
第二天一早，陈默刚到机要处，就看到苏晴提着藤编手提包走进来，脸色虽然苍白，但眼里带着精神。
“东西准备好了？”他压低声音问。苏晴点点头，拍了拍衣角：“缝好了，在里面，很隐蔽。”她顿了顿，从手提包里拿出个苹果，塞到陈默手里，“我买的，你拿着，等我回来。”
陈默接过苹果，指尖触到她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心里一阵发软。
“路上小心，要是遇到危险，就把情报吞了，别硬撑。”
他声音发涩。苏晴笑了笑，眼角弯起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看着苏晴走出机要处的大门，陈默心里既担心又期待。
他走到窗边，望着苏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苹果。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桌上的《办公日志》上，他提笔写下：“10月17日，分析敌军调动情况，建议28师向西南布防，待批。”
写完，他合上日志，心里默默祈祷：苏晴，一定要顺利，红军，一定要平安。他
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将是决定遵义红军命运的关键，而这份希望，就寄托在苏晴身上，寄托在那条通往苏区紧急渠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