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赣南，晨霜凝在总指挥部的窗玻璃上，白花花的一片。
陈默攥着怀里的热毛巾，快步走向办公楼——今天是每月一次的“围剿战略复盘会”，刘处长说，张参谋长会在会上公布完整的“堡垒推进”部署图，这是他等了半个月的机会。
刚到二楼，就听见总指挥部里传来脚步声。
张参谋长的副官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烫金封皮的文件，见陈默过来，抬手拦住：“陈先生，会议只许内定人员参加，您在外面等刘处长吧。”
陈默心里一紧，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口——里面藏着张巴掌大的薄纸，是他昨晚准备好的，专门用来记部署图细节。
他连忙点头：“我找刘处长拿份战报，马上就走。”
说着往里瞥了一眼，只见长条会议桌尽头，铺着张巨大的地图，红蓝色的标记密密麻麻，正是他要找的“堡垒推进”部署图。
“刘处长在里面呢，你等他出来。”
副官语气强硬，伸手挡住他的视线。陈默只好退到走廊拐角，耳朵却贴在墙上，努力捕捉里面的声音。
“……沿苏区边界修建三百二十座堡垒，分三期推进！”
张参谋长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洪亮而坚定，“第一期修兴国、宁都一线，二期推进到石城、瑞金外围，三期完成合围，把红都瑞金包成铁桶！”
320座！陈默心里猛地一沉，指尖在薄纸上飞快划着——兴国、宁都、石城、瑞金，这四个点连成线，正是苏区的生命线。
他屏住呼吸，继续听：“每座堡垒配备一个加强排，两挺重机枪，弹药库设在堡垒地下，联络用信号弹，红色求援，绿色安全！”
加强排、重机枪、信号弹暗号……这些细节像钉子一样扎进陈默脑子里。
他飞快地在纸上画着简易符号：小圆圈代表堡垒，叉号代表重机枪，红笔点代表求援信号刚画到一半，门突然开了，刘处长拿着文件走出来，见他站在拐角，皱眉道：“杵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回办公室，等会儿我给你传会议要点。”
“是。”陈默连忙把薄纸塞进袖口，跟着刘处长往办公室走。
他假装整理文件，眼角余光却死死盯着刘处长手里的会议纪要——上面印着“堡垒间距500米，西线由李师负责，东线归王师”，这些信息他还没听到，必须想办法记下来。
回到办公室，刘处长把会议纪要扔在桌上：“你把这些要点整理成简报，下午送给张参谋长。我去趟通讯处，把部署图发往各部队。”
刘处长一走，陈默立刻抓起会议纪要，目光扫得飞快——西线堡垒60座，李师驻守，每座配30人；东线80座，王师驻守，配25人；中线180座，由张参谋长直接指挥，是重点推进方向。
最下面一行写着“最终合围时间：三个月后”。
他心跳得飞快，从抽屉里拿出张坐标纸，凭着记忆和会议纪要，开始画完整的部署图。先画苏区边界线，再在兴国、宁都一线标上第一期堡垒，用数字标注兵力：西线“60座，30人\/座”，东线“80座，25人\/座”，中线“180座，40人\/座”。然后在每个堡垒旁画个小方块，代表地下弹药库，用红笔写“信号弹：红求绿安”。
画到一半，门外传来脚步声。陈默连忙把坐标纸折成小方块，塞进鞋底的夹层——那里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藏物处，鞋底缝了层薄布，刚好能放下一张纸。
他刚把脚塞进鞋里，小李科长就端着茶水走进来：“陈处长，刘处长让您快点整理，张参谋长催得紧。”
“知道了。”陈默拿起会议纪要，假装抄写，心里却在核对记忆里的部署图——有没有漏记的堡垒？兵力配置对不对？信号弹暗号有没有写错？他越想越紧张，指尖都在抖——这张图关系到苏区的生死，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中午吃饭时，陈默故意坐在靠近总指挥部的位置。
几个军官正在议论部署图：“听说中线的堡垒要修得特别坚固，能扛住迫击炮！”“西线都是山区，堡垒修得矮，怕被苏区的人偷袭！”
西线矮、中线坚固！陈默心里一亮，赶紧掏出小本子，假装记工作，在上面添了句“西线堡垒矮，中线坚固”。
吃完饭，他借口回宿舍取东西，快步跑回宿舍，从鞋底掏出部署图草图，在西线堡垒旁画了个向下的箭头，标注“矮，易伏击”，中线旁画了个盾牌，写“坚固，避炮”。
下午，陈默把整理好的简报送给张参谋长。
办公室里，那张巨大的部署图还铺在桌上，张参谋长正用红笔在上面圈画：“这里，兴国县东南的堡垒要提前完工，堵住苏区的退路！”
陈默凑过去，假装看简报，目光飞快扫过部署图——兴国县东南果然有五座堡垒，连成一条线，正好挡住苏区往南的通道。
他连忙记在心里，等张参谋长签字时，又趁机看了眼火力点位置：每座堡垒的重机枪都架在东侧，西侧只有步枪防守。
“好了，拿去发吧。”张参谋长把简报还给陈默，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陈默，这份部署图是机密，漏出去半点，军法处置！”
“是，卑职明白！”陈默立正站好，心里却在想——西侧火力弱，这是苏区突围的机会！他拿着简报走出办公室，脚步轻快了些，只要把这个细节加进草图，苏区就能找到堡垒的薄弱点。
回到办公室，陈默关上门，从鞋底掏出草图，在每座堡垒的西侧画了个小叉，标注“仅步枪，火力弱”。
然后他把草图折得更小，塞进鞋底夹层，又用胶水把夹层的布粘牢——这样走路时不会掉出来，也不怕被搜查。
傍晚，周万霖如约来送盐。
陈默借口去后勤科对账，悄悄把他拉到角落：“我有份重要情报，藏在鞋底，你回去后小心取出来，交给上海钟表行的老掌柜，务必亲手交，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周万霖愣了一下，见陈默脸色严肃，连忙点头：“陈先生放心，我肯定办妥。”
他顿了顿，又道，“最近前线查得严，我送盐的车都要翻三遍，您藏严实点。”
“我知道。”陈默拍了拍他的肩，“你路上小心，这份情报关系重大。”
送走周万霖，陈默心里松了口气——部署图草图总算有了着落。
他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刘处长就拿着份电报进来：“戴老板来电，让你明天去南昌，把部署图的详细情况向他汇报。”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去南昌见戴笠，肯定要被盘问细节，要是说错一个数字，就会暴露。他连忙道：“刘处长，我刚接触部署图，好多细节还没吃透，要不您去汇报？”
“戴老板指定要你去，”刘处长把电报扔给他，“他说你整理的情报最精准，想听听你的分析。放心，就说部署图的要点，不用太细。”
陈默接过电报，心里盘算——戴笠肯定是想试探他，幸好他把部署图记熟了。他点点头：“是，卑职明天就去。”
晚上回到宿舍，陈默把部署图的细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32座堡垒，分三期，西线60座，东线80座，中线180座，每座兵力、火力点、信号弹暗号、合围时间……直到确认每个数字都记牢了，才敢躺下。为了保证安全，他用微型电报机只与上海地下党进行最简短联系，联系时限定在1分钟内，并约定好每次秘密联系的时间。
躺在床上，他摸了摸鞋底的草图，心里既紧张又兴奋——这张图送到苏区，他们就能提前做好准备，避开堡垒的重点推进方向，找到突围的缺口。
他想起苏晴，想起老掌柜，想起苏区的同志，心里一阵热流——就算冒着被军法处置的风险，就算要面对戴笠的盘问，这一切都值了。
第二天一早，陈默穿上最整齐的长衫，把平安符贴身戴好，踏上了去南昌的火车。
车厢里很安静，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堡垒一座座闪过，心里默念着部署图的细节。
到了南昌，戴笠的据点里，气氛严肃得吓人。
“陈默，部署图的情况，你说说吧。”戴笠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回老师，”陈默挺直腰板，语气平稳，“此次堡垒推进共320座，分3期，第一期修兴国、宁都一线，配备加强排和重机枪，二期推进到石城、瑞金外围，3期合围瑞金，预计3个月完成。”
戴笠点点头，又问：“各线的兵力配置呢？”
“西线60座，李师驻守，每座30人；东线80座，王师驻守，每座25人；中线180座，张参谋长指挥，每座40人。”陈默答得流利，没有半点停顿。
戴笠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不错，记得挺清楚。好好干，等围剿成功了，我给你记功。”
从据点出来，陈默后背全是冷汗。
他快步走向火车站，心里松了口气——总算蒙混过关了。火车开动时，他摸了摸鞋底的草图，心里坚定——只要这张图能顺利送到苏区，就算再危险，他也不怕。
回到总指挥部，已经是傍晚。
陈默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刘处长拿着份电报，脸色凝重：“陈默，戴老板来电了，让咱们加快中线堡垒的修建进度，提前一个月完成合围！”
陈默心里一沉——提前一个月，苏区的时间更紧了！他连忙道：“我这就去整理进度报表，督促各部队加快速度。”
回到座位上，陈默从鞋底掏出草图，看着上面的“三个月合围”，用力划掉，改成“两个月”。
他知道，必须尽快把这个新消息传出去，让苏区调整部署。他拿起笔，在草图旁写了句“合围提前一个月，中线加速”，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鞋底夹层。
夜色渐深，总指挥部的灯还亮着。
陈默坐在桌前，整理着进度报表，心里却在想——周万霖应该已经把草图送到上海了，老掌柜会尽快转给苏晴，苏晴再通过联络员送到苏区。只要苏区拿到这张图，就能知道敌军的底牌，就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他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升得老高，清冷的光洒在办公桌上，映着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第二天一早，陈默把修改后的进度报表送给张参谋长。
张参谋长看了一眼，点点头：“很好，就按这个进度来，一定要提前完成合围！”
陈默走出办公室，脚步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戴笠的催促、张参谋长的监督、越来越严的监控，但就算付出再多，他也心甘情愿。
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陈默的脸上，温暖而明亮。他摸了摸鞋底的草图，心里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