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晨雾还没散，南京国民党秘密情报组总部门口的哨兵，冲着远处挥了挥手——一辆黑色轿车正顺着青石板路缓缓驶来，车身擦着梧桐叶的露水，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陈默站在情报科的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角的搪瓷杯，目光紧紧盯着那辆车——按组织的密信，这是“养父”赵山来了。
“默哥，看啥呢？戴先生让你去门口接个人，说是你家亲戚。”
小李拿着份文件跑进来，纸页在手里晃得哗哗响，“听说是你养父，从沪上过来的，特意来探望你。”
陈默心里一稳，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惊喜，甚至故意提高了些音量：“我养父？他怎么突然来了？”
说着就抓起椅背上的中山装，脚步匆匆往外走，路过张砚秋科长桌前时，还不忘笑着说，“张科长，我养父来探亲，我去接一下，马上回来。”
老张挥挥手，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去吧去吧，好不容易来个亲戚，好好陪陪。”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没人怀疑——陈默的“富家子弟”身份里，本就写着“父亲父亲做生意由湘潭迁到上海，小时交养父赵山抚养”，这是组织早就为他铺好的身份底色。
刚走到校门口，黑色轿车就停稳了。
车门打开，一个穿藏青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下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皮质手提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正是赵山。
他约莫50岁年纪，眼角有几道浅纹，眼神却锐利得像藏在棉絮里的刀，看见陈默，立刻快步迎上来，语气里满是疼惜：“阿默，半年没见，你倒是壮实了不少，就是瘦了点，是不是在军校没吃好？”
陈默赶紧迎上去，伸手接过手提箱，故意装作有些局促的样子，声音带着点鼻音：“养父，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车站接您。”
他特意用了“阿默”这个亲昵的称呼，这是两人在密信里约定的“家庭称呼”，既自然，又能快速拉近距离。
赵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在他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这是确认安全的暗号。
他环顾了一眼校门口的哨兵，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责备：“还不是担心你？你这孩子，上次写信说在情报科做事，我就放心不下，特意跟沪上的生意伙伴告了假，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点你爱吃的沪上点心。”
说着，他打开手提箱，露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点心，还有几件叠得整齐的衬衫：“都是你爱穿的料子，军校的衣服肯定不舒服，换着穿。”
他的动作自然，语气亲昵，就像真的是关心儿子的养父，连旁边的哨兵都看笑了，眼里的警惕渐渐消散。
“养父，您快跟我来，我带您去宿舍歇着。”
陈默拎着手提箱，引着赵山往宿舍走，脚步不快不慢，嘴里不停说着话，“我们宿舍条件还行，就是人多了点，不过您来了，我让小李他们去别的宿舍挤挤，您住我的床。”
赵山笑着点头，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总部的布局——操场的哨位、情报科的窗户、宿舍区的通道，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
路过训练场时，新学员正在进行队列训练，口号声震天响。赵山停下脚步，指着队伍里的人，语气带着几分赞许：“不愧是军校，纪律就是严。阿默，你在情报科可得好好干，别给我丢脸，也别辜负戴先生的器重。”
陈默赶紧点头：“养父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干，戴先生对我很照顾，上次还夸我侦查做得好。”
他故意把戴笠搬出来，既是表忠心，也是在告诉周围的人——他的养父知道戴笠，两人的“关系”是经得起查的。
走到宿舍楼下，正好碰见老吴端着个脸盆出来。
陈默赶紧介绍：“养父，这是我同事老吴，人特别好，平时很照顾我。老吴，这是我养父，从沪上来探望我。”
老吴立刻露出笑容，放下脸盆迎上来：“赵先生好，早就听陈默提起您，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快请进，宿舍刚打扫过，干净得很。”
他说话时，眼神飞快地和赵山对视了一眼——这是组织内部的“认人暗号”，一个眼神就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赵山笑着和老吴握了握手，语气客气：“麻烦你了，老吴。阿默年纪小，在科里多亏你多照顾，以后还要麻烦你。”
他的语气自然，完全不像第一次见面，倒像是早就通过陈默的信认识了老吴。
进了宿舍，陈默把赵山的手提箱放在床尾，又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养父，您喝口水，歇歇脚。我去食堂给您打早饭，您想吃点啥？”
赵山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故意四处打量着宿舍，目光落在陈默床头的《三民主义》上，语气带着几分欣慰：“不用麻烦，随便吃点就行。阿默，你过去能在军校好好读书，现在还能为党国做事，我就放心了。你父亲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高兴。”他特意提起“去世的父亲”，既符合陈默的身份设定，又巧妙地避开了可能的追问。
陈默低下头，装作有些伤感的样子：“养父，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让您和父亲失望。”
他心里清楚，赵山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演”，演给可能藏在暗处的眼睛看——情报科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世”，赵山的表现越自然，就越能打消别人的怀疑。
正说着，小李拎着个纸包进来，里面是刚买的油条和豆浆：“默哥，听说赵先生来了，我给您带了早饭。赵先生，您尝尝咱们军校门口的油条，可香了。”
赵山赶紧站起来，接过纸包，语气热情：“哎呀，太麻烦你了，小伙子。阿默，你看你同事多好，以后要好好跟人家相处。”他拿出一根油条，咬了一口，故意赞不绝口，“嗯，好吃，比沪上的油条还香。”
小李被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赵先生您客气了，默哥平时也很照顾我。对了，默哥，戴先生刚才让我告诉你，中午要请赵先生吃饭，在金陵饭店，让你好好陪赵先生。”
陈默和赵山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一丝了然——戴笠这是要亲自“考察”赵山，确认他的身份。
赵山立刻笑着说：“戴先生太客气了，怎么好让他破费？我就是来看看阿默，顺便跟他说点家里的事，不用这么麻烦。”
“赵先生您别客气，戴先生很看重默哥，您来了，他肯定要好好招待。”
小李笑着说，又聊了几句就走了，临走前还特意说，“默哥，中午我来叫你，咱们一起去饭店。”
小李走后，宿舍里的气氛瞬间严肃起来。
赵山收起笑容，压低声音：“戴笠请吃饭，是试探。等会儿我会说我在沪上做绸缎生意，跟商会的人熟，还会提几个戴笠认识的沪上官员，你配合我就行。”
陈默点点头，从枕头下摸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情报科近期的人员动向：“养父，科里最近还在整肃，不过没人怀疑我。戴笠对我很信任，下周就要宣布我当科长了。”
“很好。”
赵山从手提箱的夹层里摸出个极小的密写纸条，递给陈默，“这是组织的指示，下午我会以‘探望你’为由，去情报科转一圈，看看科里的布局，你不用刻意安排，自然点就行。”
陈默接过纸条，塞进嘴里咽了下去，指尖能感觉到纸条上的字迹——是关于后续“移交指令”的时间和地点。他抬头看着赵山，语气坚定：“养父，您放心，我肯定配合好您。”
赵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拿起桌上的油条：“好了，不说这些了，赶紧吃早饭，别让人家等急了。中午见了戴先生，别紧张，有我在。”
陈默点点头，拿起油条咬了一口，心里却在快速盘算——中午的饭局是关键，赵山的表现不仅要骗过戴笠，还要让他相信“养父探望儿子”的戏码，这样赵山才能顺利留在金陵，为后续的工作打掩护。
吃过早饭，陈默陪着赵山在总部里转了转，故意去了操场、图书馆、甚至情报科的门口。
赵山一路走，一路和遇到的学员、科员打招呼，语气亲切，还时不时给陈默递个水果、整理下衣领，举手投足间全是“父亲对儿子的疼爱”。
科里的人见了，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没人觉得异样——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和蔼的养父”，竟是组织派来的资深特工。
中午时分，小李准时来叫他们。
三人一起往金陵饭店走，赵山走在中间，一边和陈默聊家常，一边问小于军校的情况，语气自然，完全不像第一次见面。
到了饭店门口，戴笠的副官已经在等着了，见他们来，立刻迎上来：“赵先生，戴先生在里面等您。”
走进包间，戴笠正坐在桌前翻报纸，见他们进来，放下报纸，笑着站起来：“赵先生，久仰大名。陈默常跟我提起您，说您在沪上做生意很厉害。”
赵山赶紧上前，双手递过名片：“戴先生客气了，就是做点小生意，让您见笑了。这次来金陵，主要是看看阿默，顺便来拜访您，感谢您对阿默的照顾。”
戴笠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沪上绸缎庄总经理赵山”，地址、电话都写得清清楚楚。
他笑着请赵山坐下：“赵先生太客气了，陈默是个好苗子，聪明、细心，又踏实，我很看重他。您能培养出这样的儿子，才是真厉害。”
饭局上，赵山和戴笠聊得很投机，从沪上的生意谈到金陵的局势，从绸缎庄的经营说到党国的发展，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刻意讨好，又处处透着对“党国”的认同。
陈默坐在一旁，适时补充几句，配合着赵山的话，偶尔还“抱怨”几句军校的训练辛苦，让戴笠笑得合不拢嘴。
饭快吃完时，赵山故意叹了口气：“戴先生，不瞒您说，我这次来金陵，还有个私心。沪上的生意不好做，我想把绸缎庄迁到金陵来，以后也好就近照顾阿默。要是遇到什么事，还请戴先生多关照。”
戴笠立刻点头：“没问题，赵先生要是来金陵做生意，我肯定帮忙。金陵的商会我熟，到时候我帮您引荐。”
赵山连忙道谢，眼里满是“感激”。
陈默心里清楚，赵山这是在为后续“加入秘密情报组”铺路——以“迁生意到金陵”为借口，留在金陵，再借着戴笠的引荐，顺理成章地接触秘密情报组，为他提供掩护。
饭局结束后，戴笠让副官送赵山去提前订好的酒店。
临走前，赵山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阿默，好好干，别让我和戴先生失望。我在金陵待几天，过两天再来看你。”
陈默点点头，看着赵山的车消失在街角，心里松了口气——第一次公开接触很成功，赵山的表现天衣无缝，戴笠完全相信了“养父探望儿子”的戏码。
他转身往军校走，脚步轻快，阳光洒在身上，暖得让人安心。
回到情报整理科，张砚秋科长凑过来，笑着说：“陈默，你养父真不错，一看就是有学问、有本事的人，戴先生对他很满意。”
陈默笑了笑：“都是戴先生客气。我养父就是个生意人，没什么本事。”
他心里清楚，这场“父子戏”只是开始，接下来，赵山会以“养父”的身份，为他提供更多掩护，而他，也能借着这层关系，更安全地为组织传递情报。
傍晚时分，老吴借着送文件的由头，在陈默耳边压低声音：“组织传来消息，赵先生的表现很好，戴笠完全信了。晚上八点，你去酒店见他，移交下一步的指令。”
陈默点点头，手里的笔在纸上写着情报，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晚上的接头——赵山来了，他的潜伏之路又多了一层保障，往后，他能更放心地在情报科站稳脚跟，为组织做更多事。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灯火次第亮起。陈默望着远处的酒店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坚定——有赵山在，有组织的支持，他一定能在这条潜伏路上走得更远，直到胜利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