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壁垒”的建立,如同在帝国即将彻底冰封的灵魂海洋中,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激起了剧烈的蒸汽与痛苦的嘶鸣,却也短暂地驱散了部分寒意,为濒死的意志争取到了一丝回光返照般的喘息之机。前线崩溃的速度被延缓,自相残杀的悲剧得以遏制,士兵们眼中重新凝聚起微弱却顽强的光芒,凭借着一口不甘湮灭的心气,死死抵住了神械军团步步紧逼的金属狂潮。
然而,这终究是饮鸩止渴。亿万民信念的燃烧,支撑起的是一道被动防御的屏障,它无法击退敌人,无法修复被篡改的规则,更无法扭转整个战局的颓势。法则使徒们依旧悬浮于战场上空,如同冷漠的造物主,持续不断地试探、解析、侵蚀着这层突如其来的精神障壁,寻找着其薄弱点。神罚裂隙中,金属的洪流依旧无穷无尽。
“青木界”的长城节点,在使徒持续扭曲重力与物质结构的攻击下,已布满裂痕,能量屏障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崩塌;“流火域”的熔岩壁垒,其能量核心因环境法则的逆转而濒临过热爆炸;“玄冰渊”的冰晶绝壁,更是在“热寂抽取”的持续作用下,不断蒸发、消融,厚度已不足最初的三分之一!
告急!告急!告急!
血红色的求援讯号,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悲鸣,几乎要撑爆社稷殿的通讯法阵。每一份战报都预示着一条防线的即将失守,每一个位面的沦陷都意味着帝国战略纵深的进一步丧失,以及…亿万子民的末日。
监国重臣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玉圭流淌而下。社稷院的首席大祭酒面色惨金,维持“不屈壁垒”的巨量精神消耗让他如同风中残烛。所有理智的决策、权衡、策略,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与时间紧迫性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帝国,需要一根能定住乾坤的擎天之柱!需要一股能逆转规则的绝对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王庭最深处,那座笼罩在永恒混沌气流中的沉思殿堂。那里,是混沌帝皇扶苏的所在。
他,已然知晓一切。他的“创灭之瞳”,早已穿透虚空,将各个战场的惨烈与绝望尽收眼底。他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介入时机,亦或是在…压制着体内那股因感知到同等级法则力量而愈发躁动不安的混沌洪流。
现在,不能再等了。
“传朕旨意。”一个冰冷、平静,却蕴含着灭世雷霆般力量的声音,直接在社稷殿每一位重臣的识海中响起,斩断了所有的嘈杂与绝望,“社稷院稳住壁垒。各战场…坚守待援。”
话音未落,端坐于混沌王座之上的扶苏,缓缓睁开了双眼。
左眼,依旧是人类帝王的深邃与冰冷。而右眼——那枚已化为暗金色漩涡、深处仿佛有星辰生灭的“创灭之瞳”——骤然亮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有他周身的空间开始无声地扭曲、折叠。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然从王座上消失。
目标:青木界! 战况最危急之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青木界那残破的天空,那被神械军团金属羽翼遮蔽、被法则使徒光辉污染的苍穹,骤然暗了下来!
并非乌云汇聚,而是空间本身被一种更深邃、更沉重的存在感所充斥、压迫!一道身影,如同从亘古混沌中一步踏出,悄然悬浮于战场的最中心。
玄色帝袍无风自动,其上绣着的暗金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在混沌气流中游动。他面容平静,唯有右眼之中,那创灭之瞳的光芒,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又似万物终结时的最后余晖,冷漠地扫过整个战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疯狂冲击长城屏障的神械军团,其精准而高效的杀戮程序,第一次出现了集体的、微不可查的 迟滞。悬浮高空的法则使徒,那原本毫无波澜的法则光晕,也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同等级甚至…更具威胁的异质存在的降临。
扶苏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抬起了眼。
目光所及,法则…退避!
“归墟…射线。”
瞳仁中,那暗金色的漩涡逆向猛然旋转!一道极致的、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幽暗,无声无息地迸发而出!它并非直线前进,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暗影触须,瞬间扩散、覆盖了前方大片空域!
被这幽暗触及的神械士兵,其精密的合金装甲、能量核心、运算单元…并未爆炸,而是如同被投入绝对虚无的画笔,从存在层面上被直接抹除!没有声音,没有光焰,只有一片不断扩大的、纯粹的空白!成千上万的神械,在这一眼下,蒸发殆尽!
但这,仅仅是开始!
扶苏的目光,锁定了那名正在试图将整个青木界的空间结构像揉纸团一样扭曲、以彻底瓦解长城节点的法则使徒。
使徒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周身光晕大盛,无数几何符号与能量公式疯狂组合,试图构建最强的法则防御甚至发起反制!
然而,扶苏只是冷冷地“瞪”了它一眼。
没有射线射出,只有一种无形的、绝对的 否定意志,跨越空间,直接作用于使徒存在的核心法则之上!
“咔嚓——!”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感知到法则存在的生灵灵魂深处响起的、仿佛琉璃碎裂的清脆异响!
那名强大的法则使徒,其周身完美流转的秩序光晕骤然凝固,随即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龟裂!其内部精密的能量结构、承载的法则信息,如同泄洪般崩溃、逸散!它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整个存在便彻底瓦解,化为最基础的法则碎片,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眼…瞪杀法则使徒!
这远超理解的一幕,震撼了战场上所有残存的帝秦军民,也彻底激怒了其余的法术使徒与更高层面的存在。
但扶苏的动作并未停止。他左眼微眯,右眼瞳孔的旋转方式骤然转换!
“创生…之光。”
漩涡正向加速!一种温和却充满悖论生机的灰白色光晕,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笼罩向下方残破的长城与伤亡惨重的守军。
被光晕扫过,那布满裂痕、行将崩溃的长城节点,其结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并非简单的修复,而是仿佛被赋予了短暂的活性,在吞噬周围散逸的能量进行自我再生!
而那些战死的帝秦士兵遗体,在灰白光晕的照射下,发生了诡异而骇人的变化——他们的血肉扭曲、增殖,与破碎的战甲、武器强行融合,化作一具具形态狰狞、散发着混沌气息的骷髅战士或血肉傀儡!它们眼中燃烧着幽紫色的灵魂之火,发出无声的咆哮,悍不畏死地扑向附近的神械军团!这是亵渎生命的禁忌之术,却也是绝境中…最有效的兵力补充!
冲突在此刻达到了极致。扶苏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扭转了青木界的战局。但与此同时,他周身缭绕的混沌气流变得愈发狂暴,右眼瞳孔边缘那细微的裂纹,似乎蔓延了一丝。频繁动用“创灭之瞳”的伟力,尤其是直接干涉乃至吞噬秩序侧的法则,正在加剧他自身与混沌本源的绑定与侵蚀。他挽救了这个位面,但代价是…离“人”更远,离最终的失控更近。
而且,他无法停留。青木界的危机暂解,但其他位面的烽火依旧冲天。
“此地…已稳。”扶苏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仿佛刚才的惊天之举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他身影再次模糊,空间折叠,下一刻,他的气息已从青木界消失,出现在了流火域那岩浆沸腾、法则逆转的战场上空!
同样的剧本再次上演:归墟射线抹除神械,瞳力直视崩解使徒,创生之光稳定防线,制造混沌傀儡……
他如同一位冷漠的救火员,穿梭于各个濒临毁灭的位面,以绝对的力量强行扑灭最猛烈的火头。他所到之处,战局立竿见影地稳定下来。
在玄冰渊,当扶苏用“创生之光”照射那些被抽走“希望”、化为行尸走肉的士兵时,他们并未变成傀儡,而是眼中重新燃起了幽暗的、混合着混沌色彩的火焰,那是一种摒弃了情感、只剩下纯粹战斗本能的绝对冷静,其战斗力甚至远超生前,但再也找不回曾经的人性光辉。
混沌帝皇的亲自驰援,以雷霆万钧之势,暂时稳住了帝国最危险的几条战线。他展现出的力量,足以弑神、改法、造物,近乎神明。
然而,他终究只有一人。他能否在自身被混沌彻底吞噬之前,拯救所有即将沦陷的位面?这种“拆东墙补西墙”式的救援,虽能暂时止血,但帝国整体失血的态势是否真的能被逆转?
而他每一次动用瞳力,那不断加深的污染,最终会将他引向何方?是成为守护帝国的最终兵器,还是…化身为比“牧神庭”更加可怕的、毁灭一切的混沌灾厄?
他挽回的劣势,是否只是用…更遥远的未来换取的短暂现在?帝国的命运,似乎完全系于这位日益非人化的帝皇,那不断走向极端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