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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骸散落,光芒衰微,观测站核心已成一片死寂的残骸场。唯有林枫立身之处,似自成结界——星核最后的辉光与信息扰动力交织的余韵尚未散尽,他指尖流淌的淡蓝秩序光芒缓缓收敛时,秦教官身上的致命伤口已止了血,翻卷的皮肉凝出浅淡的愈合痕迹,悠长的呼吸里,人却依旧陷在深沉的昏迷中。

林枫收回手,脸色比先前更显苍白。这并非力量耗竭,而是精神被沉重负担压出的疲惫——用信息扰动力做这般精细的“修复”,比直接抹杀畸变体更耗心神,也让他更真切地触到“平衡”二字的重量:他的力量如走钢丝,下方便是迷失的深渊。

起身环顾,曾承载星辰奥秘的观测站核心,如今只剩死寂。头顶的模拟星图大半熄灭,仅余零星光点顽强闪烁,像垂死巨人最后的脉搏;中央星核彻底崩毁,满地失去光泽的晶体碎块,无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这里早已不是庇护所,而是一座华丽的坟墓。

监控界面随星核崩溃彻底黑屏,可林枫无需提醒——经信息洪流洗礼的感知,能清晰“听”到来自上方、来自城市地底深处的“哀鸣”。那是现实基底被强行扭曲时的无声尖啸,是“牧者”领域加速覆盖、逼近临界点的征兆。

时间正以分钟为单位飞速流逝。

他不能留,更不能带着昏迷的秦教官走。接下来的路,是窃火者闯神之领域的禁忌征途,每一步都裹着被同化、被湮灭的风险。秦教官留在这里,依托观测站残余的古老秩序结构,或许还能暂时隔绝外界的深度侵蚀,搏一线生机;若跟着他,只会死路一条。

林枫弯腰,小心将秦教官挪到一处相对干净、背靠完整环壁的角落。他脱下早已破损的外套盖在对方身上,明知这点暖意微不足道,却仍想多留一分守护。望着秦教官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军人特有的坚毅轮廓此刻竟显得格外脆弱。

“活下去。”林枫的声音很低,像对秦教官说,更像对自己下最后的决心,“我会解决这一切。”

起身,不再回头。他的目光落向来时的入口通道——如今已无任何屏障,深处还弥漫着之前战斗残留的侵蚀气息,可更远处通往城市下水道的路径,是他必须返回的尘世,也是即将奔赴的战场。

迈步,踏过星核残骸,踏过战斗狼藉,走向通道。脚步沉稳,每一步都透着义无反顾的决绝。

穿过螺旋上升的古老石阶,重新踏入充斥污秽与恶臭的下水道主干道。与来时不同,此刻他的感知如高度灵敏的雷达,能清晰捕捉黑暗里流淌的异常:污水中原本本能游弋的变异生物,此刻像接了统一指令,变得焦躁而富攻击性,远远朝他呲出獠牙,却又在靠近到一定距离时,被他周身无形散发的冰冷秩序信息场慑住,惊恐地退开;墙壁上发磷光的真菌,光芒忽明忽暗,闪烁频率竟与外界“牧者”领域的脉动隐隐同步,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空气中的负面精神低语,也变得更清晰、更具诱导性——它们不再是无意识的噪音,而是织成一张张裹着诱惑与绝望的网,试图缠上他的心智:

“放弃吧……融入永恒,做牧群的一员……”

“挣扎是徒劳的……看这座城市,它即将新生……”

“你守护的一切终将成虚无……何必坚持……”

这些低语直抵意识底层,妄图瓦解他的意志。可林枫的“存在性锚点”却前所未有的坚固——苏晚晴的面容、秦教官倒下的身影、胖子王硕或许还在某处挣扎的期盼……这些属于“人”的羁绊,如定海神针般镇守着他的灵魂。低语撞在这道由守护之念铸就的壁垒上,只剩徒劳的粉碎与消散。

他无视这一切,循着记忆与残存的方位感,朝进入下水道时的7号入口快步前行。速度不算快,步伐却带着奇特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现实与信息的节点上,精准规避着侵蚀最严重的区域。

他能清晰感知到,外界的“覆盖”已达惊人浓度——即便身处地下,那股来自高维的冰冷注视也如实质般压下来。整座城市,像一块即将被注入新代码、彻底格式化的硬盘,而他,是那个要植入病毒、抢夺权限的“异常进程”。

终于,那扇被他强行破开的锈迹铁栅栏出现在眼前。外面,是阴暗潮湿的后巷,以及更远处……彻底改头换面的天地。

从下水道缺口钻出,重新站在后巷潮湿的青石板上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仍让他呼吸一窒——

天空已失却熟悉的颜色,诡异的暗紫色与病态橘红色交织成光晕,如巨大的漩涡缓慢旋转,将整个天际笼罩。阳光被彻底扭曲、吞噬,投下的光线带着不安的滤色,把城市轮廓渲染得光怪陆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与甜腻的腐化气味,远处熟悉的城市天际线变得扭曲模糊,不少高楼像融化的蜡烛般不规则流动、变形,有些甚至违逆重力悬浮半空,或被无形力量扯成诡异的几何形状。

死一般的寂静。

并非没有声音,而是车流、人声、工业噪音等所有城市喧嚣,都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低频的、似从地壳深处传来的嗡鸣,以及风中断续飘来的、非人的嘶吼与哭泣。

街道上,废弃车辆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堆叠、镶嵌,像被无形巨手随意揉捏过;沥青路面开裂,从中钻出散发暗紫色光芒的、如血管般的奇异植物;更远处,能看到形态扭曲的身影迟缓蹒跚,那是尚未完全畸变,或已沦为眷族的人类。

现实,正在被强行重构。

林枫站在巷口,渺小的身影与末日般的景象形成尖锐对比。他能清晰感觉到,手中无形的“火种”——信息扰动力,正与这片被污染的天地激烈排斥、对抗。在这里,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量,才能维持自我的独立与清醒。

他抬头望向城市中心——那里,暗紫色能量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凝聚成一个几乎笼罩半个城市的巨大巨眼虚影!比在橱窗倒影中所见更清晰、更具体,冰冷的“视线”扫过城市每一个角落,带着造物主般的漠然与掌控。

那是“牧者”意志在此地的显化,是覆盖领域的核心,更是他必须直面、必须“窃取”权柄的对象!

孤身一人,背负着微弱的希望,与整个世界的重量。

林枫深深吸了一口污浊诡异的空气,眼中那如宇宙缩影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决绝的光。

他迈开脚步,走出后巷的阴影,踏入那片被神之领域覆盖的、疯狂而绝望的街道。

扭曲的光线里,怪诞的建筑旁,他的身影孤独却坚定。

窃火者,已踏入神之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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