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凉意掠过老宅,石榴树的叶子开始簌簌飘落,铺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叠起一层薄薄的金黄。林夏蹲在树下扫落叶,竹扫帚划过地面的声响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阿晚的身影今天格外淡,站在石榴树枝桠下,像是蒙了一层薄雾,连平日里清晰的眉眼都变得模糊了些。
“阿晚,你还好吗?”林夏放下扫帚,快步走过去,指尖想触碰他的衣袖,却只穿过一片微凉的空气。这是第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阿晚身上的暖意在变淡,那股总能抚平他不安的气息,此刻弱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阿晚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事,只是……季节交替,灵力会弱些。”他想抬手拍拍林夏的肩膀,身影却晃了晃,差点消散在风里。
林夏的心猛地揪紧,眼眶瞬间发热。他想起小时候阿晚为了护他耗尽灵力那次,也是这样苍白透明的模样,只是那时候他不懂,如今却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有办法能让你好起来?”他抓住阿晚的手腕——尽管只是徒劳的触碰,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不管是什么办法,我都去试。”
母亲端着热茶从屋里出来,看到林夏对着空气焦急的模样,又看了看石榴树下那片隐约的光影,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把茶杯放在石桌上,轻轻拍了拍林夏的后背:“夏夏,别急。前几天村里的老人聊天,说后山有棵百年老槐树,传闻能滋养灵体,或许……或许能帮到阿晚。”
林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起身:“我现在就去后山!”
“等等,”父亲从屋檐下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外套,“后山路不好走,现在天快黑了,明天一早再去,我陪你一起。”他看了看石榴树下的光影,声音温和却坚定,“阿晚护了我们家这么多年,我们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那一晚,林夏几乎没合眼。他坐在书桌前,紧紧抱着阿晚留下的布包,看着窗外月光下阿晚愈发透明的身影,心里满是愧疚和牵挂。阿晚就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他,偶尔用微弱的气息帮他拢了拢滑落的毯子,眼底满是温柔,没有一丝抱怨。
“阿晚,对不起,”林夏轻声说,“小时候总是我依赖你,现在换我保护你,好不好?”
月光下,阿晚的身影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他的指尖拂过桌上的信纸,那些记录着林夏成长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也在为他积蓄着力量。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夏就和父亲背着竹筐上了后山。后山的路果然崎岖,布满了碎石和落叶,深秋的晨雾又浓又凉,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衫。林夏走在前面,脚步飞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那棵老槐树。
“慢点走,小心脚下。”父亲在后面叮嘱着,手里的柴刀不时拨开路边的荆棘,“这老槐树藏在山坳里,几十年没几个人去过,得仔细找。”
两人在山里转了整整一上午,终于在一处避风的山坳里,看到了那棵老槐树。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枝繁叶茂,即使是深秋,也依旧绿意盎然,树身上缠绕着祈福的红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让人身心舒畅。
“就是它了!”林夏激动地跑过去,伸手触摸树干,一股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些。他从竹筐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素色布条,小心翼翼地系在树枝上,轻声许愿:“老槐树,请你帮帮阿晚,让他能一直留下来。”
父亲在一旁点燃了三支清香,插在树下的泥土里,对着老槐树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您护佑,若能留住阿晚,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
奇怪的是,清香燃起的瞬间,山间的雾气忽然散开了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老槐树上,泛着金色的光芒。一股浓郁的温润气息从树干蔓延开来,顺着风飘向老宅的方向。
林夏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气息里带着治愈的力量,他仿佛看到,远方老宅里,阿晚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变得凝实。他激动地红了眼眶,对着老槐树连连道谢。
下山时,林夏特意摘了些老槐树叶,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筐里。父亲笑着说:“把树叶带回家,晾干后泡水喝,或许也能沾点灵气。”
回到老宅时,已是中午。林夏刚推开院门,就看到阿晚的身影站在石榴树下,虽然依旧有些透明,却比早上清晰了许多,身上的暖意也回来了些。母亲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针线,给阿晚的影子旁放了一碗温热的米汤。
“阿晚,你感觉怎么样?”林夏快步跑过去,声音里满是期待。
阿晚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声音清晰了不少:“好多了,谢谢你,夏夏。”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林夏的脸颊,这一次,林夏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丝熟悉的暖意。
林夏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头。他把摘来的槐树叶交给母亲,让她晾干泡水,又搬了张竹椅放在老槐树叶编成的垫子上,让阿晚坐在阳光里取暖。父亲则在院子里翻整土地,说要种些耐寒的蔬菜,给院子添点生气,也给阿晚多些烟火滋养。
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洒下来,落在林夏和阿晚身上,落在忙碌的父母身上,落在满地金黄的落叶上。林夏看着身边渐渐凝实的阿晚,心里满是庆幸和坚定。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困难,他都会一直守护着阿晚,就像阿晚当年守护他那样,不离不弃。
只是他不知道,老槐树的滋养只能暂缓一时,想要让阿晚真正留下来,还需要更珍贵的东西。而这份东西,或许就藏在他和阿晚那些最珍贵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