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的苏醒,如同给这片死寂的废墟注入了一缕微弱却真实的气息。希望不再仅仅是飘渺的信念,而是有了具体的定心石。然而,希望之下的现实,依旧沉重得令人窒息。
他虚弱得甚至连坐起都需云苓搀扶,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会牵动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丹田内,那缕星殒混沌炎如同风中残烛,仅仅维持着最基本的跳动,再也无法引动丝毫力量。他尝试内视,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宽阔却空空荡荡,遍布着细微的裂痕;五脏六腑蒙着一层灰败,生机黯淡。现在的他,比一个未曾修炼的凡人还要脆弱。
“你的道基未毁,但本源亏空太甚,近乎枯竭。”云苓仔细探查后,给出了判断,语气凝重,“寻常丹药已无大用,强行进补如同往漏壶中灌水,徒劳无功。只能依靠你自身这缕不灭星火,徐徐图之,慢慢温养,引导身体自行汲取外界微薄灵机修复。”
这意味着,恢复将是一个极其漫长且充满不确定性的过程。
墨辰沉默地接受了现实。他让云苓取来那枚“影钥”令牌,握在手中。令牌依旧冰凉,那鬼首“影”字似乎比以往更加深邃。他尝试以心神沟通,令牌毫无反应,内部那缕寂灭意识沉寂如死,仿佛之前的异变从未发生。但他有种直觉,这令牌的“等待”状态,与他自身力量的衰弱有关。
他将令牌交还给云苓保管:“此物诡异,在我恢复之前,勿要轻易触碰探究。”
接下来的日子,墨辰的生活变得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枯燥。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简陋的窝棚里,闭目凝神,并非修炼,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如同最耐心的守护者,观察、感受着那缕星火的每一次搏动,引导着它散发出的微弱生机,如同涓涓细流,缓慢滋润着近乎枯竭的经脉与脏腑。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数日过去,可能仅仅修复了发丝般细微的一段经脉。但他心志坚毅,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只是日复一日地坚持。
而外界,重建工作也在林老丈、林安和云苓的组织下,艰难地进行着。
幸存下来的村民不足原本的三分之二,且大多带伤。他们清理出更大片的空地,利用残存的、尚有一丝活性的发光植物根茎和菌丝,尝试进行移植和培育。林安和他那几个同样觉醒了一丝生机引导能力的同伴,成了这项工作的核心。他们小心翼翼地沟通着这些濒死的植物,以自身微薄的能力辅助其扎根,引导荧光河水中沉淀后稍显清澈的水流进行灌溉。
进展缓慢,失败远多于成功。往往辛苦移植数十株,最终能存活下来的不过一两株。但每一次成功,那一点在废墟上重新亮起的微弱荧光,都足以让所有人欢欣鼓舞,仿佛看到了整个巢穴复苏的预兆。
云苓则带着几个心思细巧的妇人,专注于药圃的重建和新的探索。她发现,在古兽袭击后,一些新生长出来的、或是发生变异的菌类和苔藓,虽然灵性大减,却展现出了一些前所未有的特性。有的更具韧性,有的对伤势恢复有奇效。她开始系统地记录、分类,尝试用不同的方法培育它们,并利用这些新材料,结合守寂一族石碑上透露出的些许调和理念,摸索着配制更适合当前状况的药散和药液,主要用于固本培元,缓解众人的疲惫与暗伤。
资源依旧匮乏,尤其是食物。之前储存的粮食在动荡中损失大半,新培育的发光作物生长缓慢,产量极低。猎人们不得不冒险通过那条石缝,进入同样受损不轻的星殒石林边缘,采集那些相对容易获取、蕴含星辰金气较少的陨铁表层凝结的“石乳”,或是狩猎一些以陨铁气息为生、形态奇特的地下生物。这些食物大多味道古怪,甚至带有微毒,需要云苓精心处理后才能食用,但至少解决了燃眉之急。
整个营地,如同一个重伤初愈的病人,在废墟上蹒跚学步,每一步都充满艰辛,却又无比坚定。
这一日,墨辰在云苓的搀扶下,第一次走出窝棚,来到汲灵古阵旁。古阵的光芒依旧黯淡,但运转似乎比之前稳定了一丝。他坐在石碑旁,感受着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微弱却顽强的灵机流动,以及空气中那些新生的、微弱的生机点点。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心神再次沉入丹田,尝试着不去“引导”,而是去“邀请”。
他将自身那缕星火散发出的、独特的“向死而生”的意韵,如同涟漪般,极其温和地向四周扩散。
起初,并无反应。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惊人的耐心下,一丝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来自脚下古阵的灵机,来自周围新生植物的微弱生机,甚至来自空气中游离的、被古兽力量污染后正在缓慢净化的能量粒子,开始如同受到某种感召般,自发地、涓涓滴滴地汇向他的掌心,透过皮肤,融入他的体内。
这些能量驳杂而稀薄,若是以前,他根本看不上眼。但此刻,对于他这具干涸的躯体而言,却如同久旱逢甘霖。它们被那缕星火自然而然地吸收、过滤、转化,虽然效率低得可怜,却实实在在地补充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本源。
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可能一整天的积累,还不如他全盛时一次呼吸吸纳的量。但墨辰的嘴角,却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找到了在当前状态下,恢复力量的方法。
不是强行索取,而是与此地残存的意志,与这片正在艰难重生的天地,达成一种缓慢的、共生的循环。
星火重燃,始于微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