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十点,远远地,唐口村西南旷野中出现一条黑线,比树林矮很多,阴云的苍茫之下,也渐渐变得清晰。无风和大狗带着队员,埋伏在牛口村南面三里土沟里,身上蒙着捆扎好的枯草,静静地等待着。
鬼子没有动静,独立大队也乐得逍遥,在丁宏河建议下,展开了攻防训练。丁宏河和单鹏指挥第二,第三中队,为进攻方,从王老家向东南方向,行军二十里,作为进攻初始地,目标是牛口村。无风和大狗带一中队,为守方。
两个中队打一个中队,肯定不好打,至少要吃亏。无风带着一中队,埋伏到唐口村西南树林里。根据丁宏河行军路线,他们必定经过唐口村,那就在背后捅刀子,打丁宏河伏击。
看着两个中队出现在视野之内,杜家振高兴又担心。攻防训练不止是进攻与防守,还有挖战壕、设置火力点等科目训练。现在无风要打伏击,这就回归了老本行,与正常训练计划并不相符。杜家振眨了眨眼,低声说道:“咱这不是违规吧?”
“违规?”无风扭头冲杜家振翻了翻白眼:“真要是鬼子,咱们还要和他们提前说好怎么打?能打赢就行。”
杜家振耸了耸肩:“好吧,你是大队长,你说了算。”
无风又大声喊道:“训练就是打仗,都隐蔽好喽,哪个暴露目标,哪个就去炊事班背大锅!”
南面方向队伍还在行进之中。单鹏跑到了前面,看着西北路边树林,举起望远镜,仔细察看了一遍,没有发现目标。
丁宏河从后面赶上来,问:“你怀疑无风打咱们伏击?”
单鹏点头回答:“我还真有这个担心,打伏击比打阵地防守战要容易的多。”
黄存举正好也在,他摆手说:“不可能吧?大队长这么打,那就违规了。”
“没有规矩。”丁宏河举起望远镜,也看向树林:“只要能打的赢,就是最大的规矩。”
就该这样,黄存举说道:“说的对,你们放慢速度,我先带人去搜索。”
“好。”丁宏河点头同意。
黄存举叫住身边三小队,向西北路边树林摸了过去。
那一片树林足有上百亩,因为凹凸不平,无人打理,树木随意生长着,是伏击好地方。初到宋梁,无风就曾带战士隐蔽在此处,恰好遇到叛徒蒋义,结果了他的性命。
但如此好地方,自然会引起丁宏河和单鹏的警觉。在望远镜里,无风也看到单鹏举着望远镜,不由哈哈一笑:“好你个单鹏,真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知道老子要打伏击。”
“还好,没躲进树林。”杜家振也一阵庆幸。他还想着,既然要打伏击,就隐蔽在树林里,但无风不同意,非要隐蔽在距离大路两百米外的土沟里。
黄存举带着队员,跑在头里,并举着枪,冲进了树林。什么也没发现,黄存举跑到树林边,挥手,让队伍继续前进。
“教导员,这回你想多了。”丁宏河哈哈笑了两声,又说道:“我估摸着,大队长在牛口村外围布置好了迷魂阵,正等咱们呢。”
“也许吧。”单鹏抬头,举起望远镜,往东北方向看去。
村外有队员在走动,也挖好了战壕,战壕之上,还看到重机枪阵地。难道无风真要打阻击战?估计这会谁也号不准无风的脉,也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走过树林,再往偏东北方向七里,就是牛口村。丁宏河下达了命令:“全速前进!”
无风收起了望远镜,因为不再需要了。他面带微笑,低声说道:“单鹏啊,老丁啊,你俩上了老子当啦,老子怎么会守在村里,等着你们来打?”
等二、三中队进入伏击圈,无风大吼一声,带着队员冲出来。
丁宏河和单鹏站住了,各自叹息一声,又抬头看着天空。
无风来到两人面前,笑呵呵地说道:“咋样?在我埋设地雷,轻重机枪攻击下,两位已伤亡过半了。”
“就你鬼子点子多。”单鹏皱了皱眉头,心里却又服气。
丁宏河冲无风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向北进入牛口村,一中队仍担任守方,继续执行攻防训练。”无风大声喊道。
三个中队长答应一声,一中队先撤回牛口村,十分钟后,二、三中队继续担任攻击方,也向牛口村开去。
傍晚,队伍返回小宋庄,天空放晴了,落日的余晖撒在旷野上,队员们身上也金灿灿一片。
丁宏河想想中午演练,心里仍有些不舒服,拉着无风和杜家振,坐在了村南头。
乍暖还寒时节,大地仍保留着冬天的颜色,但麦苗似乎要返青了,不再匍匐在地上,软塌塌地避着寒风。三个小孩,手提小篮子,从田野之中蹦蹦跶跶回来,他们挖到了荠菜,一种在早春就能破土生长,而且味道相当好的野菜。
三人微笑着看着孩子从身边走过,又边抽烟,边看着西边最后的一抹晚霞。
“你可真是个鬼才。”丁宏河小声说道。
无风呵呵笑道:“怎么,不服气?”
丁宏河抽了一口烟,又弹弹烟灰:“服气,但觉得丢人。”
杜家振没想到丁宏河这么较真,哈哈笑道:“老丁啊,你都说大队长是鬼才,往后习惯就好啦。”
无风也侧脸看着丁宏河:“哈,书上不是说了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咋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丁宏河叹口气,低头说道:“就是因为我比你读的兵书多。”
“你读的兵书多?”无风不相信地看着丁宏河:“你不是说十八岁就从戎了,哪有时间来读兵书?”
丁宏河苦笑一声,回道:“肯定有时间,而且专门训练,专门读兵书。”
“啥,啥?”无风从地上蹲起来,半转身,正面看着丁宏河:“你读过军校?”
丁宏河抬头看了看天空,夜色已经朦胧,他鼓起勇气,答道:“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也就是黄埔军校,读了三年。”
“啥,黄埔军校?”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杜家振也无比惊讶,也从地上蹲起来,和无风肩并肩,瞪眼看着丁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