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与萧砌对峙之后,凌惊鸿始终心绪难宁。虽对方言辞隐晦,但她深知危机四伏。回到住处,她彻夜翻阅古籍,试图寻得破解之法,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卷古老的密卷。密卷摊在案上,墨迹未干,边角泛着红色,仿佛刚从血海中捞出来一样。
凌惊鸿静静地凝视着那卷密卷,心跳如鼓一样,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记忆。她的手指还沾着夜合罗的灰,舌尖发麻,仿佛被钉子刺穿了沉睡的旧梦。掌心那对鱼玉佩滚烫灼人,热得近乎清醒。
密卷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却依稀可辨“血启,人祭,门开”的暗示。云珠跪在一旁,右手缠着布条,指缝间渗出黑血——方才触碰到卷角,皮肉瞬间腐烂,如同被虫蛀蚀过。凌惊鸿用银针挑开布条,凝视着那溃烂的伤口,竟从中看出了端倪:那裂纹的走向,竟与铜鼎上的星轨完全一致。
“别再碰。”她低声道,声音低沉冰冷,宛如从骨缝中刮出的刀锋。
她取出白骨簪,轻轻蹭了蹭袖口的香灰。灰刚一接触簪身,竟微微颤抖,闪出点点紫光。她将香灰弹入墨痕之中,墨迹顿时扭动起来,如同活虫蠕行,缓缓爬出几行奇异文字:“心火七日,龙鳞初生;童心为引,血河自成。”
刹那间,记忆如裂帛般撕开——永和九年,北境大旱,天象异变,钦天监奏称“天龙闭眼”。为祭天求雨,需取“纯阳之心”。三日后,城南七名七岁男童离奇失踪,尸体被抛入枯井,胸口空空如也,心脏不翼而飞。
这并非寻常祈雨之术,而是一种邪恶的养邪之法。
她咬破指尖,血滴落在密卷的空白处,又取出昨夜咳出的云珠毒血,蘸上银针,逆着血珠走势划下一道。血线蜿蜒如蛇,更令她震惊的是,顺着那腐烂伤口的纹路延伸下去,竟显现出十二个字:“龙鳞生于血河,祭门者死,启门者亡。”
“门?”她低声呢喃,“什么门?”
她凝视“亡”字最后一笔,发现墨迹竟凝成硬壳,微微凸起。她用簪尖轻轻一挑,硬壳应声碎裂,底下赫然藏着更小的血字:“血启,人祭,门开。”
她的心头猛然一紧,云珠倒抽一口冷气:“小姐……这是……活人献祭?”
凌惊鸿未作回应。她迅速将密卷卷起,塞入袖中。指尖触到内衬,那里缝着一块虎符残片,与那夜乞丐颈上的纹身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萧砌那晚的话:“等虎符归位,等星图染血。”
难道,他所等待的,正是这扇门?
就在此时,外面骤然传来一声巨响——“砰!”马车狠狠撞上地面,木梁断裂,凤仪殿的大门轰然炸开。一辆黑色轿车如恶鬼般闯入,车轮碾过门槛,碎木四溅,声响如同骨裂。
车帘猛地掀开,青灰色粉末倾洒而出,瞬间点燃了空气,化作浓雾弥漫开来。那毒雾宛如活物,迅速蔓延,灌满整座大殿。
“毒!”凌惊鸿心头一紧,立刻屏息,用外袍掩住口鼻。她一把拽过云珠,将湿帕塞入她的口中:“捂住脸,趴下!”
她望着发狂的侍卫,脑海中飞速权衡对策。四周毒雾翻涌,避毒符接连被吞噬,再这样下去,她与云珠皆难逃一死。就在绝望之际,她忽然记忆起那夜所见乞丐颈上的纹身,与袖中虎符残片如出一辙,心中骤然闪过一丝希望。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两名侍卫吸入毒雾,眼珠赤红,喉间滚出野兽般的嘶吼。一人猛然抽出刀,刺入同伴脖颈,鲜血喷溅;另一人反手将刀捅入自己腹部,肠子滑落,却仍笑着向前冲来,刀尖直指凌惊鸿。
她袖中银针疾射而出——两针封脉,第三针钉入地砖。针尾嗡鸣震颤,引动地下避毒符,可符箓刚冒出点火星,便被毒雾吞噬,灰烬旋转飞舞,宛如死去的蝴蝶。
这毒,非迷香,而是活物,能吞噬符箓的性命之毒。
她后退半步,背靠在铜柱上,四面皆无退路。门已经被毁掉,窗户被封住了,陷入了绝境之中。
毒雾一步步逼近,眼看就要扑上面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檐上一道黑影倏然掠过,那身形隐约熟悉。紧接着,一块玉佩破空而来,狠狠砸在她的胸口上。
她下意识接住——竟是那对双鱼玉佩!
玉佩入手滚烫,嗡鸣如雷。脚下地面骤然塌陷,一条血光涌动的通道赫然显现。
她不及多想,迅速将云珠推开:“守住洞口,等我回来!”
云珠哭喊:“小姐——!”
她已纵身跃入血色通道。
通道蜿蜒曲折,如同肠管蠕动,壁面湿滑,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答声似在低语呢喃。耳膜刺激的发痛,头脑如针扎般混乱。她明白,这是幻术,是心魔设下的勾魂陷阱。
她抽出白骨簪,狠狠刺入左手掌心。
剧痛如雷一般炸开,神智瞬间清醒了。
尽头处,一扇青铜巨门巍然矗立,高有三丈,门心凹陷,纹路与密卷上的图案如出一辙。她取出密卷,将其嵌入凹槽之中。
瞬间光芒流转,纹路如血般缓缓流动。
下一瞬间,门上浮现出血字——“血启,人祭,门开”——字迹凸起,仿佛有人用指甲从门内刻出一个样子。
身后通道开始收缩,如同血管闭合。她回头望去,已无了退路。
风从门缝渗出,带着腐烂的甜腥味,夹杂着极轻的哭泣声,似远处孩童般的哀嚎。
她盯着“人祭”二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
“只要血够,我就能开门。”她心中冷笑。
她抬起手,将双鱼玉佩贴上门侧。玉上双鱼纹与门刻痕迹微微震颤,似在共鸣。
突然,门上血字再次浮现——“血启,人祭,门开”——字迹愈发鲜红,如同新鲜的血液。
她低头看向手腕,银针仍在,沾满方才的血迹。她缓缓抬起手,针尖对准了脉搏。
心跳如鼓,她凝视玉佩,回忆起它贴掌时闪现的龙鳞纹,还有那股奇异的震动。
心中一动:这玉佩,能否代为献祭?用来开门,而非献命?
她目光坚定:不是祭,是开。
血,她来给;命,她不交。
针尖压入皮肤内,即将破血的刹那,门内传来一声轻笑,冷如冰裂一般。
可那笑声……并非来自门后。
而是从玉佩中传出来的。
她手一僵,心头剧烈震荡。
那笑,来自玉佩深处——来自那片藏于玉中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