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像是铁锈与腐血交织成的雾,缠绕在每个人的鼻尖,挥之不去。月光被乌云遮去大半,只余几缕惨白的光斜洒在交易市场废弃仓库的水泥地上,映出一道道扭曲晃动的人影。
青年男子倒在地上,胸口空荡,血如泉涌,右手却仍死死攥着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那心脏竟还在微微抽搐,如同垂死挣扎的活物。他的皮肤大片剥落,肌肉裸露在外,泛着诡异的粉红色光泽,整个人宛如一只被生生剥皮的青蛙,在痛苦中痉挛、喘息,最终归于死寂。
毛康平蹲在一旁,双手撑地,剧烈呕吐,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虎哥也好不到哪去,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们身后,易顺拍卖场的二三十名壮汉无一例外弯着腰,干呕声此起彼伏。这些人哪个不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边境交易市场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过鲜血和性命。可眼前这一幕——活生生掏出心脏、施以极痒之刑——早已超出了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不只是杀戮,而是对人性底线的彻底撕裂。
然而,在这片混乱与恐惧之中,叶晨峰却站得笔直,衣袖未染半点血迹,神情平静得近乎冷酷。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晚风拂面。
上一世,他是站在古武界巅峰的男人,踏过尸山血海,斩落无数天骄,连传说中的“九狱魔尊”都在他剑下灰飞烟灭。那时的他,早已看透一个真理:仁慈,是弱者的幻梦;怜悯,是对自己的谋杀。
若今日他来迟一步,毛康平与虎哥早已成为三爷脚下的尸体。而倘若他的实力不过尔尔,此刻躺在地上的,或许就是他自己。
至于那个青年男人?不过是借势欺人的蝼蚁,仗着三爷的名头横行霸道,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三爷。”叶晨峰开口了,声音低沉却不容忽视,如同深渊中传来的钟鸣,一字一句敲击在人心最脆弱之处,“你可想好了,让我饶你一命的理由?”
三爷跪在地上,嘴唇发青,牙齿打颤。他曾是玄阶上品的强者,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可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全身经脉,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极痒丸的恐怖药效仍在体内隐隐发作,那种由内而外、如万蚁噬骨般的瘙痒感,让他几乎崩溃。
他没说话,只是本能地闭紧了嘴。
叶晨峰轻笑一声,身形一闪,已在三爷面前。指尖轻点其胸前三处要穴,动作优雅得像在弹奏一首古琴曲。下一瞬,三爷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喉咙深处传来呜咽般的哀鸣。
“其实啊,极痒丸的味道还不错。”叶晨峰从裤兜里取出一颗猩红如血的药丸,表面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我相信你的忍耐力。只要你能忍住不抓,我保证——你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这话听似宽恕,实则比酷刑更甚。谁还敢信?青年男人的结局就是最好的证明:皮肤尽毁,血肉模糊,最后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出来。
眼看那颗红丸逼近唇边,三爷心中狂骂自己千百遍。他恨自己有眼无珠,竟敢招惹这样一个煞星!若能重来,他宁愿跪着舔对方的鞋底,也不愿尝这地狱滋味!
药丸滑入喉中,叶晨峰再次点穴封脉,随即退后一步,静静等待。
起初,三爷还能强撑。但不过片刻,异变陡生——一股难以言喻的痒意自五脏六腑蔓延而出,顺着血脉爬遍全身,仿佛有亿万只毒蚁在皮下钻行,啃咬神经,撕扯灵魂。他开始翻滚、嘶吼、用指甲疯狂抓挠四肢躯干,布料瞬间撕裂,血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寒冬腊月,他却大汗淋漓,衣衫湿透,整个人像刚从河底捞出一般。十分钟过去,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三爷,已然形同疯癫。
叶晨峰转头看向毛康平和虎哥,语气淡然:“气,出完了没有?”
两人连连点头,声音发虚:“出……出完了!叶先生,我们真的出完了!”
他们再也不想目睹这种场面。哪怕只是一瞬,也足以让他们终生噩梦缠身。怒火早已随着那颗跳动的心脏一同熄灭,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三爷,滋味如何?”叶晨峰终于走近,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三天前那一拳偷袭,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如今,怎能不让对方多“享受”一会儿?
三爷蜷缩在地,浑身血痕累累,却奇迹般保留着完整的皮肤——这是他身为强者的最后一丝尊严。他用尽力气挤出一句话:“是我瞎了狗眼……不该得罪您……求您饶我一次……绝不再犯!”
叶晨峰看着时机已到,便从另一侧裤兜取出一颗漆黑如墨的药丸,轻轻抛去:“解药,吃了吧。”
三爷如获大赦,一把抢过,吞入腹中。短短两三分钟,体内那股折磨人的痒痛骤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他瘫坐在地,连连叩首,口中不住道谢,内心却悄然埋下仇恨的种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叶晨峰仿佛洞悉一切,忽然冷笑一声:
“别高兴太早。极痒丸的药性每年发作一次,刚才那颗解药,只能保你一年平安。今后每一年,我都会亲自给你一颗新的解药——但如果你敢做一件让我不满的事……”他顿了顿,眼神如刀锋般刺下,“那就等着,独自承受那万蚁噬心之苦吧。”
“咯噔”一声,三爷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叶晨峰轻笑着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还真没看出来,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若生在古时宫廷,怕是御前红人,总管太监非你莫属了。”
三爷闻言,心头苦笑如潮。他站在一旁,额角微沁冷汗,心中暗叹:命悬一线之际,谁还顾得上脸面?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这世间繁华似锦——夜市灯火、美酒佳肴、丝竹绕耳、人声鼎沸,哪一样不是令人眷恋的温柔乡?他又怎甘心就此撒手人寰?于是面上堆满笑意,连忙附和:“叶先生说得极是,极是!”
他早已悄然改口,不再直呼其名,而是学着毛康平与虎哥,恭敬地唤一声“叶先生”。这一声称呼,不只是敬意,更是一种生存智慧的体现。
虎哥见状,立刻趋步上前,满脸堆笑:“叶先生,您今天想必不会走了吧?要不要我马上安排一处雅静住所?市场内有专供贵宾歇息的院落,清幽舒适,绝无打扰。”
话音未落,毛康平不甘示弱,抢着说道:“叶先生,住哪儿都不如住我店里方便!我那铺子上下三层,空房七八间,全按贵客标准布置,热水常备,婢女随侍,保准您住得舒心!”
“哎,还是来我这儿吧!”三爷急忙插话,笑容可掬,“我那儿房间现成,被褥都熏过香,随时可入住。待会儿我还亲自设宴,为叶先生接风洗尘,略表寸心。”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争相献殷勤,仿佛争夺的不是一间客房,而是一张通往未来的护身符。
就在这热闹喧腾之际,一道轻微却清晰的咳嗽声从叶晨峰身后传来——“咳咳。”
寒初雪静静立着,一袭素白衣裙衬得她如雪中寒梅,清冷出尘。她本就不喜这般浮夸逢迎的场面,如今更是被彻底无视,只得轻咳两声以示存在。
三爷反应最快,眼睛一亮,立马换上一副热络至极的神情,高声喊道:“嫂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一定照办!”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虎哥与毛康平也瞬间醒悟,纷纷转头,一脸诚恳地附和:“对对对!嫂子您但说无妨,我们兄弟绝不敢推辞!”
“嫂子的事就是叶先生的事,叶先生的事就是咱们的大事!您千万别见外啊!”
一句句“嫂子”如潮水般涌来,寒初雪的脸颊顿时染上一层绯红,像是冬日初阳洒在雪山之巅,羞意难掩。她柳眉微蹙,声音清冽却带着一丝恼意:“谁……是谁你们嫂子了?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