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的蛇肉早已在烈火催逼下沸腾翻滚,赤红汤汁如熔岩般搅动不息,腾起的白雾裹挟着浓烈而原始的香气,在西园镇这座偏僻小院中肆溢弥漫。那气息野性未驯,霸道如君临,仿佛连夜风也臣服于其威势之下,悄然染上了几分腥甜与炽热,掠过屋檐时竟带起一阵低沉的呜咽,似是天地也为之动容。
随着最后一缕青黑色的毒素自王有利体内被彻底焚尽,如同残冬退散、春雷初响,空气中的凝滞与压抑骤然瓦解,化作一缕轻盈的余韵,静静流淌于砖石之间。月光斜洒,银辉铺地,宛如为这场蜕变加冕的圣礼。
叶晨峰立于灶台之前,身形挺拔如松,手中木勺缓缓搅动热汤,涟漪一圈圈荡开,映出他眸中深不见底的沉静。那一双眼睛,仿佛藏有万古长夜,又似能窥破轮回尽头的秘密。他舀起一碗蛇肉,动作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的气度。然而,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掠过院角——那里横陈着一条已被肢解的黄色巨蟒残躯,鳞甲虽落,骨节犹存,每一片剥下的皮膜仍在月华下泛着冷冽如金铁的光泽,宛若远古战铠遗落人间。
这曾是盘踞幽谷、震慑群兽的山林霸主,吐信可震百草,嘶鸣能惊飞鸟,如今虽身死形灭,但其体内蕴藏的生命精元仍未完全溃散,隐隐波动于残躯之中,犹如大地深处未曾冷却的岩浆脉络,仍在无声地搏动,诉说着一个关于力量与永恒的古老传说。
“你们也吃吧,反正还多着。”他语声清淡,如风吹竹林,不起波澜,却似一道开启洪荒封印的咒言,轻轻一启,便引动了命运之轮的转动。
铁牛与毛康平几乎是本能驱使,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前去,双眼放光,毫不迟疑地大快朵颐。他们尚不知晓,这一口吞下的并非寻常血肉,而是来自蛮荒纪元的馈赠——那是凝聚了千年地气、吸纳了万木精华的灵兽之髓,每一丝纤维都饱含着天地孕育的原始伟力。此刻,这些力量正悄然渗入他们的经络,潜伏于五脏六腑之间,如同种子埋入沃土,只待春风唤醒。
而叶晨峰则闭目凝神,心神沉入体内,细细体察每一寸变化。起初,一股温润暖流顺任督二脉游走,如春溪漫过干涸千年的河床,滋润枯竭的脉络,带来久违的舒泰。然而,他那敏锐如刀锋的灵魂感知并未捕捉到丝毫灵识增长的迹象,心头微沉,一丝失望如薄霜覆心。
可就在这心境跌入低谷的一瞬,异变突起!
一股更为雄浑、厚重的力量自丹田深处缓缓升腾,它不似灵力奔涌那般张扬喧嚣,亦不冲击奇经八脉,而是如大地之息,沉稳而坚定地渗入筋骨血脉之中。肌肉纤维在无形之力的重塑下重新编织,每一根肌腱都似被神匠锻打淬炼;骨骼密度以极细微却不可逆的速度递增,发出几不可闻的“噼啪”轻响,仿佛磐石层层堆叠;关节间的韧带如遭雷火洗礼,柔中带刚,弹力倍增。每一次心跳,都推动着生命本质的一次微调,一次进化——这不是灵魂的跃迁,而是**肉身的涅盘**,是凡胎向“人形凶兽”迈出的第一步,是迈向金刚不坏、龙象之躯的初始征途!
叶晨峰嘴角轻扬,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心中暗道:“原来如此……这黄蟒之肉,不益灵台,专修体魄!若我将其尽数吞纳,择一幽谷闭关百日,辅以吐纳导引、观想天地,未必不能将这副身躯锤炼至铜皮铁骨、刀斧难伤、水火不侵之境!”
他甚至已预见未来图景:某一日,强敌来袭,拳风呼啸,掌影如山,他却仅凭肉身硬接,无需运功,不必结印。敌人指骨折断、腕骨崩裂,哀嚎倒地,而他屹立原地,衣袂未动,发丝不乱,宛如巍峨山岳,不可撼动。
然当他睁眼之时,锅已空空如也,唯余几根森白骨刺静静卧于锅底,形如残月,又似利齿,宛如一场饕餮盛宴后遗留的祭坛遗迹,沉默诉说着方才的辉煌与贪婪。
铁牛抚着圆鼓鼓的肚皮,满脸酣畅淋漓的满足,仿佛刚饮尽琼浆玉液;毛康平虽食量有限,却也觉体内隐隐发热,气血奔涌,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振奋——凡俗之人只见美味,岂知其中玄机?唯有叶晨峰心如明镜,洞悉一切:那一碗蛇肉,已在他们体内种下了潜能的种子,虽暂未萌发,然终有一日,春风拂面,雷霆乍起,必将破土而出,直冲云霄!
此时,王有利缓缓起身,脚步稳健,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如同老僧拈花,看似平淡,实则藏锋于内。他望着叶晨峰,语气轻描淡写:“老弟,有没有兴趣陪我下盘象棋?”
话音落下,眼神却陡然锐利如鹰隼,寒光一闪即逝,仿佛要穿透皮囊,直视其魂。
叶晨峰神色不动,谦逊回应:“老哥见笑了,我棋艺粗浅得很,怕是要贻笑大方。”
“你太谦虚了。”王有利一笑,转身步入屋内,袍袖轻摆,临行不忘对铁牛吩咐,“带毛先生四处走走,我想和你恩公安安静静地杀一局。”
话语轻缓,却如重锤落地,空气中骤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张力,仿佛连烛火也为之凝滞。毛康平何等聪慧,立刻会意这是清场之意,然他心中仍牵挂边境交易市场的恩怨纠葛,迟疑片刻,终究忍不住开口:“叶先生……”
“今天太晚了。”叶晨峰抬手轻拦,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如春风拂面,却又坚如磐石,“就在镇上住一晚,明日我陪你走一趟。”
他心中早已筹谋深远:此行不仅为助毛康平讨回公道,更是为了深入那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密林,采买珍稀药材,择一幽谷闭关炼体,将黄蟒遗泽尽数化为己用。云腾菇虽具奇效,终究孤木难支大厦;唯有集齐诸般天地灵材,方能炼制真正助长灵魂力的无上药液,叩开更高境界的大门。
毛康平闻言顿觉羞惭,连忙摆手:“不急不急,您自有安排,是我心浮了。”
而另一边,铁牛搀扶着父亲王有利缓步外出散步。这位昔日猎户腿上枪伤未愈,行走之际仍显蹒跚,可就在食用蛇肉之后,一股温润如春阳的暖流自脏腑扩散而出,缓缓注入双腿经络,原本如针扎蚁噬般的痛楚竟渐渐麻木、消退,脚步也随之变得稳健有力,仿佛重返壮年。他心中惊诧万分,却不敢深究,只当是巧合,默默将那份贪婪与疑惑压入心底深渊。
屋内,棋局已布。
一方檀木棋盘置于案上,纹理如云霞流转,黑子如墨玉沉渊,白子似寒星缀空,黑白分明,杀机暗藏,俨然一幅微型战场。王有利执红先行,炮二平五,气势如虹,直取中宫;叶晨峰应以屏风马,举重若轻,守中带攻,气定神闲。不过十余回合,局势已然倾覆——王有利节节败退,车马困顿,将帅孤悬,最终被逼至绝境,不得不投子认负。
“再来!”他不服,重摆棋子,眼中燃起战意。
一局、两局……直至第六局,依旧是溃不成军,毫无还手之力。
王有利终于长叹一声,挥手作罢,苦笑连连:“不下了不下了,跟你下棋简直是自取其辱!你就不能让我赢一盘?”
叶晨峰轻笑摇头,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烟袅袅,映照着他平静如湖的脸庞:“大哥,若只为下棋,何必遣走旁人?你真正想说的,不妨直说。”
灯光摇曳,光影斑驳,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放缓脚步。王有利凝视着他良久,指尖轻轻叩击棋盘,发出沉闷回响,似在衡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分量,又似在试探命运的边界。
“看来,你果然不简单。”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雷,眼中锋芒乍现,如利剑出鞘,“一个普通村夫,岂能一眼看穿我伪装?又岂能在蛇毒肆虐之时泰然处之?我问你——你可敢猜猜,我究竟是谁?”
他嘴角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心中早已立下誓言:**若你能道破我的身份,今日起,我便随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