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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津门余波,影佐毒谋 (天津日租界,旭光商社密室)

天津焚粮的硝烟尚未散尽,三井-吉田粮仓的焦黑骨架在晨曦中如同狰狞的巨兽残骸。日租界内气氛森严,巡逻士兵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密室中,影佐平一郎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矮几上那份触目惊心的损失报告。

“八嘎!” 一声压抑的怒喝终于迸出,茶杯被狠狠掼碎!“白家…权家那对崽子!竟敢如此!”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杜彪和金四爷,“海路劫粮,陆路推价,双管齐下,竟被一把火搅得功败垂成!好手段!好胆魄!”

“影佐先生,白家背后…怕是有高人!” 金四爷擦着冷汗,“定州那边配合天衣无缝,谣言四起,粮价瞬间崩盘…不像白映雪一个女人的手笔!权家那幼子…邪门得很!”

“高人?白鸿儒那条老狐狸,还没死透!” 影佐眼中寒光爆射,“还有那权家长子,悍勇如狼!此二人不除,终成大患!” 他猛地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如刀,狠狠戳向几个点:

“胶东!疤脸老吴死了,‘海龙帮’余孽还在!那个权家长子不是想报仇吗?那就让他…和他想重建的船队,一起喂鱼!”

“晋南!白家的伤疤还没好?那就再撕开!撕得更深!扶植新匪,我要白家在吕梁山脚,永无宁日!”

最后,手指点在定州:“至于白映雪和那个权家幼子…釜底抽薪不够,要让他们后院起火!金桑,杜桑,我要你们…”

一条条更阴险、更致命的毒计在焦糊味中成形,影佐的报复,带着不死不休的狠戾。

(二) 静心斋点姻,权白并立 (静心斋)

定州白府,静心斋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白映雪眉宇间的凝重。天津焚粮暂解燃眉,但影佐的反扑如芒在背。白鸿儒捻动佛珠,目光落在小几上那枚温润的青玉韘上。

“雪儿,天津之火,焚的是倭粮,扬的是我威,却也引来了更毒的蛇。” 白鸿儒声音平和,“影佐睚眦必报,其反扑必如疾风骤雨,且…将更针对我核心。权家双子,一刃一枢,锋芒已露,然双星并耀,轨迹若分,恐生碰撞,甚或互噬,非家族之福。”

白映雪心头一凛,这正是她的隐忧。长子悍勇,幼子多智,但性情道路迥异,晋南归来后疏离日显。

“父亲之意是…”

“联姻。” 白鸿儒吐出二字,目光深邃,“非招赘,乃并立。权世勋(幼子)智计渐成,心性可堪大任,然名分未定,终是外援。若你以白家之主身份,下嫁于他,缔结权白之盟。则其智可名正言顺为你所用,掌白家之‘枢’,承你衣钵。其‘权’姓身份,亦为未来统合其兄,乃至东北旧部埋下伏线。此其一。”

他将玉韘推向白映雪:“其二,以此姻缘,系住权家双子。长子虽野,然重情义,尤重其弟。幼弟成白家姑爷,得其归宿,长子为护幼弟周全,亦当竭力拱卫白家根基。兄弟之情,可为锁链,亦可为桥梁。此乃以‘姻’固‘本’,以‘情’御‘刃’。权白并立,根基乃固。”

白映雪看着玉韘,心中波澜翻涌。下嫁权世勋(幼子)?这个念头比招赘更令她震撼。这意味着她将个人与家族未来,都押在这个少年身上。她脑海中浮现权世勋(幼子)那双日益深邃、翻云覆雨的眼眸…若得此人为婿,权白一体,确能应对未来巨浪。

“只是…其兄…”

“其兄之‘刃’,需此‘姻’为鞘。” 白鸿儒目光如炬,“你携此韘为信,与权世勋(幼子)言明。言权白联姻,共御外侮,同创基业之大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其幼子聪慧,当明其中深意。至于其长兄…观其近日,虽暴烈,却已初识‘断水’之意。若幼弟得良缘归宿,其心或可稍安,专注其‘刃’之职。若仍有异议…你身为家主,当示之以威,晓之以势,去吧,这双子乃英豪之后,权忠兄弟铁骨铮铮,他的这一双儿子,必辱没不了我白家的威名。”

白映雪深吸一口气,闻言也是下定了决心,郑重拿起玉韘:“女儿…明白了。” 这一步,将彻底改变她与权家双子的关系,也将白家推向了更深的棋局。

(三) 幼子承韘,长兄惊雷 (映雪斋 \/ 西席小院,黄昏)

映雪斋内,烛火跳跃。白映雪屏退左右,只余权世勋(幼子)。她将青玉韘置于案上,韘身流转温润光华。

“世勋,” 白映雪声音庄重,“此物乃家父珍藏,亦是权白两家渊源之证。” 她直视少年双眼,“你父亲临终托孤,付于你的舅公李老先生,但其所托绝非仅仅是你舅公,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一来有雪耻复兴之志,再者,你父亲自知我定州白家必不会负尔等英雄之后,他瞬时所念,想来已是为你二人将来做足了打算,且你天资卓绝,心性坚韧,经此数役,已显擎天之姿。家父与吾,皆视你为砥柱中流,欲托付重任,共掌家业。”

她拿起玉韘,递向权世勋(幼子):“今日,吾以白家家主之名,欲与你缔结秦晋之好。吾下嫁于你,自此权白一体,休戚与共!你为吾夫,可掌白家之‘枢’,承吾之志,共御外侮,同创不世基业!此韘,为盟约之信!你…可愿接此韘,担此任?”

权世勋(幼子)如遭雷击!白映雪…下嫁于他?成为他的妻子?这突如其来的震撼远超想象!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更有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责任感瞬间将他淹没!这绝非儿女私情,这是权力的联姻,是白家对他最大的认可与托付!意味着他将从“寄人篱下”的谋士,一跃成为与白映雪比肩、共掌白家未来的核心人物!但也意味着,他将彻底卷入白家这艘巨轮的风暴中心,再无退路!更意味着…他与兄长之间那道本就存在的鸿沟,将因身份地位的巨变而更加深邃!

他颤抖着手,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韘。那沉甸甸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骤然一清。父亲的血仇、白家的栽培、老太爷的深意、眼前这滔天巨浪…个人的情感、少年的惶惑,在家国大义、复仇大业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所有迷茫褪去,化作超越年龄的沉凝与决绝。双手恭敬接过玉韘,紧握在手心,感受着那千钧之重,然后,缓缓而坚定地单膝跪地:

“世勋…蒙大小姐与老太爷厚恩,重如泰山!今承此韘,愿娶大小姐为妻!自此权白一体,生死相随!竭尽心力,辅佐家主(此刻仍称家主),护卫基业,矢志不渝!此心此志,天地共鉴!”

“好!” 白映雪眼中闪过欣慰与决然,亲手扶起他,“自此,你我夫妻一体,共掌白家!” 看着他稚嫩却坚毅的脸庞,她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家族的命运,自此与他紧紧捆绑。

消息如同飓风,瞬间席卷白府。当权世勋(长子)自护院房操练归来,听到“大小姐下嫁幼弟,缔结权白之盟”的消息时,他如同被巨锤击中!手中的“断水”刀“哐当”坠地!

他脸上血色尽褪,随即涌上骇人的潮红!双眼瞪得几乎裂开,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被抛下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撕裂般的痛苦!大小姐…要嫁给幼弟?幼弟…要成为白家的姑爷?和他…身份便迥然不同?于他而言…地位变的高高在上?那他呢?他这个流血流汗、拼死拼活的长兄,在白家,该如何自处?

“不!这不可能!” 他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转身,带着狂暴的戾气与深沉的悲愤,冲向权世勋(幼子)的书房!

“砰!” 房门被狠狠踹开!

权世勋(幼子)正立于案前,手中紧握青玉韘,神情复杂却已归于平静。看到暴怒冲入的兄长,心猛地沉入谷底。

“哥…”

“别叫我哥!” 权世勋(长子)目眦欲裂,突传的消息令他失去了理智,他骨血里狂傲的性子,令他没有了逻辑的思考能力,指着那枚玉韘,声音嘶哑颤抖,“这是什么?!啊?!告诉我!你要娶大小姐?!你要当白家的姑爷?!你…你…” 巨大的冲击让他语无伦次,只觉得自己要失去至亲的弟弟!他为幼弟可以拼命,可以杀人,可以闯刀山火海!可幼弟呢?转眼间就要成为大小姐的丈夫,成为白家真正的主人之一?他流的血,受的伤,拼的命,在幼弟这青云直上的“权白联姻”面前,显得有些可笑而卑微,作为哥哥想守护弟弟的决心,似乎因为这层身份的转变,开始变得遥不可及。

“哥!你听我说!” 权世勋(幼子)急声道,“这是老太爷和大小姐的深谋远虑!是为了权白两家合力…”

“合力?狗屁的合力!” 权世勋(长子)粗暴打断,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洗得发白、带着暗褐血渍的布片——父亲的遗物之一!(那是包裹匣子和弹片布片的一角,不知从何时起成了他和父亲唯一的羁绊)“你看看!看看爹的血!你忘了奉天城外雪地里的血了吗?!忘了爹是怎么死的了吗?!娶大小姐?当姑爷?风光无限了?你对得起爹吗?!对得起我们权家吗?!” 悲愤如岩浆喷涌,让他浑身剧颤!

“我没有忘!” 权世勋(幼子)眼中含泪,声音也高了起来,“正是为了报仇!为了不辜负爹!我才要抓住这个机会!只有掌握真正的力量…”

“力量?你管这叫力量?!” 权世勋(长子)狂怒咆哮,猛地抽出腰间匕首(非断水),在权世勋(幼子)惊骇的目光中,狠狠划向自己左臂衣袖!

“嗤啦——!”

半截粗布衣袖应声而落!露出精壮手臂上狰狞的伤疤!

他抓起那截断袖,狠狠摔在权世勋(幼子)脚下!眼中是失去理智的绝望、愤怒与一种冰冷的决绝:

“从今往后!你攀你的高枝!我走我的刀尖!你做你的白家贵婿!我当我的权家长子!这兄弟情分…今日断绝!” 他死死盯着幼弟,一字一句,泣血锥心,“权世勋(幼子),你好自为之!”

言罢,他决然转身,带着一身狂暴的戾气与深沉的孤绝,冲出书房,消失在沉沉暮色之中。那截染血的断袖,如同一个残酷的烙印,躺在权世勋(幼子)脚边。他握着玉韘的手,冰凉刺骨。

面对幼弟的智慧与身份的转变,无法接受又无力改变的权世勋(长子)以这种极端的方式逃避着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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