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黑礁岛。
咸涩的海风卷过焦黑的土地,携带着灰烬与绝望的气息。这里是昔日“裂帛”霍根海贼团肆虐最烈的重灾区之一,沿海的村落只剩断壁残垣,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凄惨地裸露在天空下。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孩童,眼神空洞地在瓦砾堆里翻捡着,希望能找到一点点可以果腹的东西,或是早已失去温度的希望。绝望,如同永不散去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
然而,就在这片触目惊心的废墟边缘,一片曾经同样荒芜的空地,此刻却显露出截然不同的生机。
空地被仔细地平整过,几座采用坚固石材和木材建造的房子已然矗立起来。它们没有华丽的装饰,造型简洁到了极点,却异常实用,透着一种朴素而坚韧的力量。房屋周围,是新开垦出的田垄,笔直整齐,嫩绿的幼苗在海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仿佛在倔强地宣告着新生。
最引人注目的,是居中那栋稍大些的建筑门口,悬挂着的一块朴素质朴的木质牌匾。上面没有贵族纹章,没有繁复花边,只有刀刻斧凿般有力的四个大字——
希望之家。
没有锣鼓喧天的揭牌仪式,没有贵族老爷们惺惺作态的演讲。第一批被接纳入住的,是岛上那些失去所有亲人、无人照料的孤儿,以及家徒四壁、几乎无法维持生存的贫困家庭。
当他们被引领进干净、明亮的房间,拿到崭新、厚实的衣物,吃上热气腾腾、足以填饱肚子的食物,并接受穿着白袍(由商会秘密培训的医护人员)的温柔检查时,他们浑浊的眼睛里,最初只有长久苦难磨砺出的麻木,以及一丝深植于骨的怀疑。天上,真的会掉下馅饼吗?
但很快,他们意识到,“希望之家”并非他们想象中那种施舍一口饭就把人当猪狗看待的“慈善”场所。
当身体初步恢复后,变化开始了。所有人,只要具备劳动能力,都被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来。几位在海贼劫掠中幸存下来、拥有编织渔网或制作简单手工艺品手艺的老人,被请出来作为老师,耐心地教导妇女和稍大些的孩子;而那些身体相对强健的男人们,则在懂得耕作的人指导下,学习如何更有技巧地种植那些适合海岛盐碱地的特色作物。
所有劳动产出的成果——无论是编织好的渔网、制作完成的手工艺品,还是收获的作物——除了按照一定比例预留部分作为“希望之家”自身的公共储备(用于应对突发情况、改善集体生活)外,其余部分,都根据每个人付出的劳动时间、完成的劳动量以及技能的熟练程度,被折算成一种被称为“工分”的东西,清晰地记录在每个人的名下。这些“工分”,可以随时兑换成实实在在的贝利,或者用来换取更多、更好的生活物资、学习用品。
同时,每天夜幕降临后,一间最大的屋子便会点亮灯火。所有适龄者,无论男女老幼,只要不具备基础的读写能力,都必须参加为期一小时的扫盲课。从最简单的字母、数字开始学起。并且,通过大家集体推举,成立了一个简单的“自治小组”,负责管理“希望之家”的日常杂务,协调邻里关系,调解可能发生的小矛盾小摩擦。
这一切井然有序、充满希望景象的背后,是汐彦通过西海商会那盘根错节、遍布西海的庞大商业网络,以极其复杂隐秘的渠道,源源不断注入的、被彻底“洗白”的巨额资金。所有物资的采购、派驻人员的薪酬、甚至聘请农业或手工业技术指导的费用,都被完美地伪装成了正常的商业投资行为或是匿名富商的“慈善捐助”,没有留下一丝可能指向海军总督的痕迹。
希望的种子,就在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废墟旁,悄无声息地,扎下了第一缕细嫩却无比坚韧的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