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晚的手还按在通话键上，指节发白。她听见苏念在电话那头喊她的名字，声音断断续续，像被风吹散的纸片。她没回话，只是把手机慢慢放回口袋。飞机还在爬升，窗外云层翻滚，一道闪电劈开天幕，照亮了她眼底的红。
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罗坤明最后的样子——摩托冲出桥面，火光炸开，海浪吞没一切。她咬住手腕内侧的旧疤，疼得太阳穴突突跳。可眼泪还是没掉下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哭了。
落地前半小时，空姐来提醒收起小桌板。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一直攥着母亲的手帕。布料皱了，边角都磨起了毛。她轻轻展开，指尖抚过那片缂丝花纹，像是在确认什么还活着。
飞机停稳，舱门打开。她拎包下机，脚步很稳。外面是傍晚的沪上，风带着湿气，吹得人清醒。她没打伞，也没叫车。U盘贴着胸口，像块暖铁。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董事会提前两小时召开，江叔父已经开始造势，媒体那边已经有“江氏千金携密件叛逃”的标题流出。
她刚走出到达口，就听见广播突然中断。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指着玻璃门外惊呼：“那个人……是不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
她猛地抬头。
一个男人正推开玻璃门走进来。黑衣湿透，贴在身上，头发还在滴水。左眉那道疤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站在安检口外，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
江晚晚僵在原地。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这是幻觉。毕竟她刚经历了逃亡、追击、生死一线。大脑会骗人。可那人一步步走过来，皮鞋在地上留下一串水印，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跳上。
他在她面前三步停下。
“我没走。”他说。
声音哑得厉害，但很稳。
江晚晚没动。手指死死捏着手帕，指节发青。她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怕一碰他就消失。
“你……”她终于挤出一个字，又咽回去。
罗坤明看着她，没解释为什么没死，没说怎么回来的。他只说：“我回来了。”
江晚晚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摸他的脸。指尖碰到皮肤的时候，她抖了一下。是真的。不是梦。不是幻觉。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顺着脸颊滑下去，滴在手帕上。
罗坤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撞得生疼。但他抱得很紧，像是要把她嵌进骨头里。江晚晚把脸埋在他肩窝，闻到海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的味道，还有他身上熟悉的茶香。
“我以为你死了。”她哽着嗓子说。
“我不可能死。”他说，“我说过，我这座孤岛，只为你靠岸。”
她在他怀里点头，哭得说不出话。
周围人开始拍照，有人小声议论：“这女的谁啊？”“男的不是失踪那个金融圈大佬吗？”“他们不是仇家吗？”
没人敢上前打扰。
过了很久，江晚晚才松开手。她抬手抹了把脸，把湿透的手帕塞回口袋。然后从内衣袋里取出U盘，递给罗坤明。
“证据在我这儿。”她说，“计划按你原来的部署推进。”
罗坤明接过U盘，握进掌心。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这次换我护你。”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后只说了三个字：“启动b线。”
阿杰的声音传来：“收到。江南网已激活，陆家嘴周边三公里监控接入。”
罗坤明挂了电话，看向江晚晚：“走吗？”
她点头，摘下口罩，抬脚往前走。步伐很快，没有犹豫。摄像头就在头顶，闪光灯已经开始闪烁。她不躲，也不低头。
两人并肩穿过出发大厅，一路畅通无阻。有保安想拦，看到罗坤明的脸就退开了。有人认出江晚晚，立刻掏出手机直播。弹幕瞬间炸开：“卧槽！真回来了！”“这不是被停职的那个投行女王吗？”“男的是不是诈尸了？”
他们没理会。
一辆黑色商务车等在门口。司机是阿杰安排的人，戴着帽子，一句话不说。车门拉开，罗坤明先上，然后回头伸手。
江晚晚握住他的手，上了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的风声。江晚晚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罗坤明坐在她旁边，左手放在扶手上，右手握着U盘。
她慢慢挪过去，靠在他肩上。
罗坤明没动，只是把手放下，轻轻覆在她手上。
车驶上高架，霓虹渐亮。城市轮廓逼近，陆家嘴的高楼群在夜色中亮起一片光海。江晚晚睁开眼，看着前方。
“苏念刚发消息。”她说，“董事会已经提前开始，江叔父拿出了伪造的股权协议，说我要侵吞家族资产。”
“他知道我们要回来。”罗坤明说，“所以他急了。”
“那就让他更急一点。”江晚晚坐直身体，从包里拿出平板，“我刚刚上传了当铺账册的扫描件，苏念已经在做数据比对。只要我们踏入大厦，证据链就会自动同步。”
罗坤明点头：“七叔的人会在电梯口接应，确保我们能直达会议室。”
“这次不会有人拦我。”江晚晚盯着屏幕，“也不会再有人替我挡刀。”
罗坤明转头看她：“我不是替你挡刀。我是和你一起出刀。”
她笑了下，很轻。
车下高架，转入滨江大道。远处江氏大厦灯火通明，顶楼会议室的窗帘紧闭。直播画面显示，里面已经坐满了董事，江叔父正站在投影前发言。
“还有十分钟到。”司机说。
江晚晚拿起口红，在纸上试了下颜色，然后涂上。红色很正，像血，也像火。
她合上盖子，把口红放进包里。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我妈当年退出影坛，是因为拍最后一场戏时，导演逼她跳海。她说那天海水太冷，她游不动了。”
罗坤明看着她。
“但我今天不一样。”她说，“我游回来了。”
车拐进地下车库入口。安保系统识别车牌，栏杆抬起。车子缓缓驶入，灯光一格一格掠过车窗。
江晚晚解开安全带，活动了下手腕。
“准备好了？”罗坤明问。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冷风扑面而来。她迈出第一步，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清脆响亮。
罗坤明跟在她身后半步，左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右手握着U盘。
他们走向电梯间。通道尽头，两扇金属门缓缓打开。
里面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手按在腰间。
江晚晚没停步。
她直视前方，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罗坤明听见了。
她说：“让开，不然我连你们一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