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莲花村在沼泽地有田的人家,最少都是十亩起步。那些老婆女儿在安子娴家里做女工,不得不去挖田的男人,曾经有多恨安子娴,现在就有多感激。如今还可以赊稻种,自然是乐哈哈的前来,领了稻种又乐哈哈的回家种稻。
黄泥村人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头脑清醒的人,看到安家动用人力物力大肆开垦沼泽地,也不问原由,抱着不能吃亏的心态。有的挖了几十亩,有的上百亩,现在不仅有田,还可以种稻,自是纷纷在心里庆幸。还好当时去开垦了,现在很多人在想去挖田,已经没有沼泽地了。
还有一些人也在暗自欢喜,比如麻四姑和杨秀枝,朱大妹之流。她们嫁的男人不争气,有的是窝囊废,有的是身体有残疾。她们在家里受公婆磋磨,又不被妯娌待见。为了生存她们像藤蔓一般,不惜依树高枝。
麻四姑和杨秀枝,朱大妹就是没脸没皮的贴上安子娴家。把女儿媳妇都送到安家,能做针线活的就做针线活,不能做针线活的就做粗活,只要给饭吃,不给工钱都行。为了保住饭碗,也为了多挖田得到一件衣服的奖励,每家都挖了百十亩田。
如今,她们彻底扬眉吐气了,没有人笑她们是马屁精,只夸她们有见识。曾经磋磨她们的公婆露出了笑脸,轻视她们的妯娌,已经不被她们放在眼里。财富永远是一个人生存的底气,有了足够的底气,任何事都是云淡风轻。
麻四姑带着儿子,拖着板车准备到安子娴家拉稻种,在路上碰到同样拖着板车带着儿子的杨秀枝。两个都是人精似的女人,不管心里有多看不上对方,脸上还是一团和气。
麻四姑笑说:昨天我碰上堂姐,她说给你家老大作媒,恭喜你了哈,马上就要做婆婆了。朱万年的女儿,我见过,长得水灵水灵的,花朵一般的姑娘,你家老大有福气。
杨秀枝撇了撇嘴,穷人家的女儿还娇养,有毛用?不能下地干活,不能做家务。我娶的是当家做主能干活的媳妇,又不是请一尊花神娘娘回家供着。麻四姑心里呸了声,朱万年要不是图你杨秀枝有百十亩田,就你那呆不呆,傻不傻的三寸丁儿子,连见人家姑娘一面都难。
杨秀枝嫁得是娘舅家表弟,她的两个儿子有着近亲通婚的后遗症。大儿子头大身体小,明显的侏儒症。小儿子表情木讷,反应迟钝,一脸痴呆相,好在听话能干活。这要在以前,杨秀枝一定会为儿子的婚事愁白了头。有人上门提亲,自是求之不得。现在,她娘家兄弟姐妹都眼巴巴盯着她,恨不得把女儿往她家送。她倒拿起乔来了,说什么儿子还小,不急。她这是要在花箩里挑花呢。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安子娴家里,麻四姑和杨秀枝像换了一个人,立刻就变得温顺乖巧。麻四姑说:安姑娘,家里有啥活不?让我两个小子去做,不让他们干活,人都闲懒了。
安子娴问:你家那些田除了种稻,就不打算种些别的?麻四姑说:已经种了二十亩茭瓜,留下的都种稻。安姑娘,不瞒你说,饿怕了,都想吃顿饱饭。安子娴笑笑:那行吧,随你。不过秋收后,稻子得卖给四海商行。麻四姑脸上皱纹都笑成花:都听安姑娘的。
安子娴又说:一亩田稻种用量多少?如何浸泡稻种,撒稻种的疏密度是多少,这些都得听我大哥和子山的。麻四姑一百个答应:都听安家小哥的。
肖尖嘴一大早就带着三个儿子在田里种茨菇,昨天父子四个在莲花湖边挖了一天,也没挖到多少。以前四处可见,没人要的东西,现在都变得稀少起来。只因为安子娴说茨菇能卖钱,别人不相信,肖尖嘴相信。他现在是安家兄妹的忠实追随者,安子超在田里种什么?他多少也种些。
比如荸荠这种野生果实,沼泽地里多的是,大伙都知道能吃,没人把它当菜,也没把它当主食吃。孩子们在野外割猪草,口渴了,肚子饿了就挖一些,当做野果解馋。整个三湖镇上,也没人卖荸荠。但安姑娘说能卖钱,肖尖嘴就相信,他家种了五十亩。尤大牛也种了五六十亩。
有人喊安家发放稻种了,肖尖嘴扔下手中的活,带着三个儿子往家走。种茨菇,种荸荠,种藕都不是他的目的。他想种的是水稻,有几十亩水稻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多少次走过稻谷飘香的田野,闻到别人家的稻香都能让他沉醉。
如今这个美好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他也是有田产的人了。而且不是十亩八亩,而是几百亩。肖尖嘴的眼前已呈现出一幅画,他走在自家田埂上,田野里秋风送爽,金风稻浪。他为自己构织的美好景象激动不已,全身都充满了干劲。
肖尖嘴急匆匆回到家里,套好板车,吩咐三儿子在家做饭,带着两个大儿子就要出门。不想被大哥的儿子拦住了,他阴恻恻的说:小叔,爷爷和几个叔叔在堂屋等你说话。
肖尖嘴是肖长发和唐氏最小的儿子,因为生得尖嘴猴腮一直不被父母待见。他出生后罗氏和婆婆都得了怪病,肖家请神婆算卦,神婆说肖尖嘴属相与母亲和祖母犯冲。肖尖嘴从此开始苦难的人生,先是被寄养在亲戚家,居养了五年,亲戚家死了人,又说是被肖尖嘴所克。
肖尖嘴被送回家里,一年后他奶奶无疾而终。他母亲吓坏了,怕儿子克死她,坚决要把肖尖嘴打死。后来肖尖嘴被父亲扔到阳泉县府。肖尖嘴被抛弃时已经六岁,能够靠乞讨为生。
直到有一天,肖尖嘴带着一个傻女人,和他们的五个孩子回家。肖家人依然没有改变对肖尖嘴的看法,父母和兄弟姐妹依然不肯接纳他。肖尖嘴带着儿子在离老宅不远的竹林边,搭了一间草棚过日子。肖家人对他一家视若不见,从不管他死活,今天不知道何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