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邻居肖三羊被老婆和老娘每天逼着去挖田。他的堂哥肖小满也是出了名的怕老婆。结果这两个怕老婆,被人嘲笑的男人,一下子拥有了百多亩田,成了肖家村除肖尖嘴之外,田地最多的人。作为靠田地吃饭的农民,田地是赖以生存的根本。有田有地,就预味着好日子有奔头。
肖老八被安子娴骂得哑口无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肖福根见大伙被骂蔫了,不得不又跳出来煽风点火:沼泽地是大家的,莲花湖的人,人人有份。我们要分田。
安子娴说:沼泽地荒废几千年了,怎么没见人争?我家去挖田时,你们谁没有冷嘲热讽。现在看到一片片良田,你们一个个像得了红眼病似的,急吼吼想分人家的劳动果实。你们还要不要脸?张霸天,叫来所有的安保队员,把这些不要脸的人赶走。
肖福根说:乡邻们,我们到衙门告他们去。安子娴说:快去,快去,好走不送。肖福根领着众人愤然离去。安子恒说:姐,他们真要告官,我们会不会吃亏?毕竟沼泽地确实属莲花湖人所有。
安子娴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动员其他人,也来挖田的原因。莲花湖有四个自然村,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在沼泽地里开垦了荒田,他们有的几百亩,有的几十亩。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田,那些有田的多数人,愿意把自己的田分给少数人吗?安子恒说:自然不愿意。可是如果惊动衙门,那就很难说,肖福根他们也占理。
安子娴说:杨秀才和朱监生都有一两千亩田,他们是除了我们家外,最大的地主,吃到嘴的肥肉肯定也不舍得吐出来。子山,你把协议书交给杨秀才,那上面有刚才那些人的签字画押,打官司的事就让他们去做。安子山说:我马上送去。
朱监生听到肖家村人领头,到黄泥村闹事,也没放在心上。自古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些刁民不是想着如何改善生活。而是整天想着如何耍赖耍横,想用不劳而获的方式谋取好处。他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乡绅,村民的死活跟他无关。
但这回他不得不管,肖家村这些乌合之众,竟然是吵着要分田。他怕安家那小姑娘顶不住压力,同意把田分给那些无赖。于是派了个老仆去打听动静。听完老仆的回禀他有喜有忧。
喜得是安家那个小丫头顶住压力,坚决不给那些无赖刁民分田。忧得是这些刁民竟然要去告状,这要让他们把状告准了,自己家的田产岂不是要被分走?不行,这种事决不能让它发生,他让人去套马车,他要去拜会杨秀才,商量对策。
朱监生爬上马车,命老仆快走。老仆有点吃惊,他们家老爷行事一向慢慢吞吞,讲究一个四平八稳,老是责怪他毛毛躁躁。像今天这般焦急失态还是很少见。
朱监生的父兄都在阳泉县府,他们朱家是有名的商户,主要的营生是开当铺。朱家人已经在阳泉县府买房买地,置办产业。出生地朱家村已经变成了祖宅,一年也就在祭祀时回来那么一两次。
朱监生是朱老爷花钱买的美妾所生,在家里地位极低,上面有正妻和姨娘所生的一众兄长,内圈的十分严重。朱家产业在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这种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妾室所生的儿子身上。
但他有个十分精明能干的老娘,硬是凭美色凭手段笼络住朱老爷子,让朱老爷子几十年对她宠爱有加。朱监生的老娘不仅有容貌,还有智慧。知道自己不争气的儿子,留在朱家会被吃得渣也不剩。
在朱监生两次考进士失败后,花钱给他买了监生的空衔。又在朱老爷子身边吹枕头风,让朱老爷派朱监生回家守着祖宅,等着官缺候补。朱监生这一等就等了半辈子,靠着十几亩水田和老娘的接济,日子还算过得勉勉强强。
朱监生知道自己已经被家族抛弃了,阳泉县府偌大的朱家产业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能够这样偏安一隅,完全靠他老娘的精明算计。他也想做出一番成绩让父兄认可和赏识,让老娘因他而自豪。无奈时也,命也。朱监生蹉跎半生毫无建树。
这次孤注一掷在沼泽地里开垦荒田,他担着十分的风险,为请人挖田,他变卖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连祖产十几亩水都偷偷当掉了。要不是为了保持脸面和体统,他连马车都想卖掉。家里精制的白瓷碗里,装得是能照出人影的面糊糊和野菜。一个老仆,一个使唤老妈子的工钱,都已经付不出。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担心吊胆,坐卧不安,就怕当掉祖产的事东窗事发,那他父兄一定会扒了他的皮。直到拿到一千九百一十七田的地契,他始终悬着的心方才放下。有了这么多的田,那几十亩祖产就是一个屁。朱监生从没有过这样幸福的高光时刻。现在有人要分他的田,那不等于用刀挖他的肉,朱监生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
此时的杨秀才家里,也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景象。杨秀才拿回写有两千两百零五亩的地契,还买回一块猪肉,让家里每个人都高兴得和过年一样。杨家老太发话,让大媳妇在去抓一只老母鸡,让二媳妇和面做馒头,今天要庆祝杨家从此有田有地,不再是无依无靠的贫民。
杨秀才家就是杨家寨普通的农家,正屋五间草房,东西两间偏房,一间用做厨房,一边用做住人。杨秀才家兄弟四个,全家合力供出一个秀才来。因为父母健在,没有分家。一大家人虽然穷困,倒也还算和睦。
杨秀才脱去半新半旧的青色外衣,这是他出门见客最好的衣服,在家里是不舍得穿的。全家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上面打补丁,只有他身上的布服还算齐正。这让杨秀才在家里人面前,有种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