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驶离瓦窑村地界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车厢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腐臭，那是昨夜与罗刹恶战留下的痕迹。吴起灵把黑渊秦皇剑小心地收进布套，剑身上的金色纹路渐渐隐去，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光泽。
“起灵，你的手臂没事吧？”韩舒芙递过一瓶矿泉水，目光落在他右臂的伤口上。刚才最后关头，罗刹拼死反扑，利爪划破了他的夹克袖子，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吴起灵接过水，仰头灌了几口，不在意地摆摆手：“小伤，麒麟血能自愈。”话音刚落，伤口周围的皮肤果然泛起淡淡的红光，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很快就只剩下几道浅浅的疤痕。
韩舒芙看得已经有些习惯，却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她知道驱魔师的世界充满危险，每一次出任务都可能是生死考验，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紧。“我们先回市区吧，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你肯定饿了。”
折腾了一整夜，确实饥肠辘辘。吴起灵发动车子，方向盘在手，刚才的肃杀之气散去不少，变回了那个带着点散漫的青年。“听你的，去哪吃？”
“我知道有家螺蛳粉店，味道特别正宗，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那个味道。”韩舒芙说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从小锦衣玉食，接触的都是精致餐点，第一次闻到螺蛳粉的味道时差点被“劝退”，后来却成了忠实爱好者，倒想看看吴起灵这个常年跟邪祟打交道的人，会不会被这“奇特”的味道难住。
吴起灵挑眉：“螺蛳粉？没听过。能吃就行。”他对食物没什么讲究，驱魔师的日子里，压缩饼干配矿泉水是常态，偶尔能坐下来吃顿热乎的，已经算是奢侈。
车子驶入市区，清晨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韩舒芙指挥着吴起灵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条老巷口。巷子里飘来一股浓郁又复杂的气味，酸笋的发酵味混合着汤料的鲜香，霸道地钻进鼻腔。
吴起灵推开车门，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味儿……挺特别。”他闻过尸臭，闻过阴沟里的腐气，甚至闻过罗刹身上的腥臊，却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带着“攻击性”的食物香气。
韩舒芙忍不住笑了：“是不是有点上头？进去尝尝就知道了，保证你会改观。”她熟门熟路地领着他走进巷尾的小店，店里已经坐了不少食客，热气腾腾的汤锅在灶台后咕嘟作响，老板正麻利地往碗里加着酸笋、腐竹、炸花生。
“张叔，两碗招牌螺蛳粉，加炸蛋！”韩舒芙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老板抬头见是她，笑着应道：“小韩总今天来得早啊！好嘞，马上就来！”
吴起灵打量着四周，小店不大，墙面上贴着几张泛黄的菜单，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比外面更浓。他注意到邻桌食客碗里的东西，红白相间的汤里泡着白白的米粉，上面堆着各种配菜，看起来倒是挺有食欲。
“这东西主要是酸笋的味道，一开始可能不太习惯，你先小口尝尝汤。”韩舒芙贴心地提醒，顺手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他。
很快，两碗冒着热气的螺蛳粉端了上来。红油漂浮在清亮的汤面上，炸得金黄的蛋浸在汤里，吸足了汤汁，酸笋、木耳、酸豆角堆得满满当当，香气扑面而来。
吴起灵看着碗里的食物，又看了看韩舒芙期待的眼神，拿起筷子，先夹了一根米粉。米粉滑溜劲道，带着淡淡的米香。他犹豫了一下，又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
滚烫的汤汁滑过喉咙，先是一阵鲜辣，紧接着酸笋的酸爽和螺蛳汤的醇厚在舌尖炸开，复杂的味道层层递进，竟然意外地和谐。他愣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汤，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怎么样？”韩舒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在等待评判的小孩子。
“不错。”吴起灵言简意赅，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吃起来。他的吃相不算文雅，却带着一种利落的劲儿，很快就把碗里的米粉消灭了大半，连带着炸蛋也吃得干干净净——吸饱了汤汁的炸蛋外皮酥脆，内里绵软，是他从未尝过的口感。
韩舒芙看着他吃得香，自己也胃口大开。她小口吃着，时不时抬眼看看对面的人。晨光透过窗户落在吴起灵的侧脸，他蓝夹克的袖口还沾着点昨夜的污渍，却丝毫不影响他此刻的鲜活。褪去驱魔师的凌厉，他就像个寻常的年轻人，会为一碗热腾腾的螺蛳粉而满足。
“你以前从没吃过？”她好奇地问。
“嗯，常年在外跑，要么对付邪祟，要么赶路，没机会接触这些。”吴起灵咽下嘴里的食物，“以前在山里跟着师父，顿顿都是野菜粥，后来出师了，也多半是对付完事情，随便找个面馆对付一口。”
韩舒芙心里微涩。她知道他的经历肯定不容易，却没想到连这种街头巷尾的寻常美味都没体验过。“那以后我带你多尝尝，市区里好吃的可多了，还有什么麻辣烫、烤串、小龙虾……”她细数着，眼里满是向往，“等忙完这阵子，我们一一去试。”
“好。”吴起灵应得干脆，心里却微微一动。他习惯了独来独往，驱魔师的世界太过危险，他从不指望谁能一直陪在身边。可看着韩舒芙此刻亮晶晶的眼睛，听着她规划着那些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未来，他第一次生出了些许期待。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食物渐渐转到别的地方。韩舒芙说起公司里的趣事，吴起灵偶尔插几句，大多时候是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的螺蛳粉香气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吃到一半，吴起灵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驱魔师公会的号码。他接起电话，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挂了电话，他看向韩舒芙，“公会那边有消息，瓦窑村的事可能没结束。他们在村子深处发现了一个血祭坛，墙上刻着奇怪的符文，怀疑跟‘血契书’有关。”
韩舒芙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血契书？就是你之前说的，可能牵扯到鬼王的那个？”
“嗯。”吴起灵点头，“本来以为解决了罗刹就没事，看来这荒村背后藏着更大的麻烦。”他快速扒完碗里剩下的米粉，把筷子放下，“我得先去公会一趟，看看具体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韩舒芙立刻站起身，“我爷爷的笔记里好像提到过血契书，说不定能帮上忙。”
吴起灵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没有拒绝。经历过昨夜的事，他知道韩舒芙不是只会躲在身后的温室花朵，她有她的智慧和勇气。“走吧，路上你跟我说说笔记里的内容。”
两人结了账，快步走出小店。巷子里的螺蛳粉香气依旧浓郁，但此刻谁也没心思再留意。吴起灵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朝着驱魔师公会的方向驶去。
车窗打开，风灌了进来，吹起吴起灵额前的碎发。他看着前方的路，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瓦窑村的阴域，血契书的秘密，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威胁……这场关于百鬼夜行的风暴，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副驾驶座上，韩舒芙正低头翻看着手机里存着的爷爷笔记照片，神情专注。吴起灵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随即重新落回前方，握紧了方向盘。
不管接下来有多少凶险，他都会握紧手中的黑渊秦皇剑，用体内的麒麟血，护着身边的人，一步步揭开这所有的谜团。而刚才那碗热腾腾的螺蛳粉，带着市井的烟火气和难得的暖意，成了这风雨欲来前，一道短暂却深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