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在玻璃幕墙上,将cbd的霓虹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吴起灵坐在韩舒芙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鼻息间还萦绕着古楼地下室那股挥之不去的土腥气。
“聚魂石暂时稳定住了。”韩舒芙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推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左臂的血咒上,青黑色的纹路比清晨淡了些,但依旧像条狰狞的蛇,“中药铺的老周说,这咒印和锁魂阵同源,想要彻底压制,必须找到当年布阵时用的‘引魂香’。”
吴起灵拿起姜茶抿了一口,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麒麟血在血脉里的躁动。他将那块巴掌大的聚魂石从口袋里掏出来,黑石表面的流光已经趋于平缓,但凑近了仍能听见细碎的呜咽——那是被收容的怨魂在低语。
“老周有没有说,引魂香在哪?”他摩挲着聚魂石边缘,指腹能感受到石头内部流转的阴寒之力,与自己掌心渗出的麒麟血气息形成奇妙的制衡。
“在城南的旧货市场。”韩舒芙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民国时期的老字号‘闻香阁’,现在变成了个卖古董杂货的铺子。老板是个姓胡的老头,据说手里藏着不少稀罕玩意儿。”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吴起灵抬头看向窗外,街面上行人匆匆,五颜六色的雨伞像一朵朵移动的花。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猛地顿住——街角处,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撑着一把漆黑的伞,伞面边缘似乎在……蠕动。
那不是普通的布料,倒像是某种活物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湿滑的光泽。更诡异的是,男人身边经过的一个穿红裙的女人,刚走到伞影笼罩的范围,身体就像被抽走了骨头般软倒,瞬间被伞面吸了进去,连一声呼救都没来得及发出。
“怎么了?”韩舒芙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却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那里有问题?”
吴起灵已经站起身,抓起靠在沙发边的黑金斩神刀,刀鞘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吞噬伞,百年前记载过的邪物,以活人的生魂为食。”
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师父的手札里说过,吞噬伞是鬼王座下的邪器,能吞噬百人生魂化为自身戾气,一旦成型,寻常法器根本无法伤其分毫。锁魂阵破裂才一天,这种级别的邪物就已经出现在市中心,这绝不是巧合。
“我让保镖封锁街区!”韩舒芙立刻拿起电话,手指却顿在拨号键上,“不行,雨太大,疏散会引起恐慌,反而会让更多人落单。”
吴起灵已经拉开办公室的门,蓝翔夹克的衣角被走廊的风掀起:“你留在这里,用监控盯住那把伞的动向。我去处理。”
“等等!”韩舒芙抓起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大衣追上去,将一个小巧的通讯器塞进他手心,“这是军用级的,能实时传输画面。老周说你的麒麟血对邪物有吸引力,万事小心。”
吴起灵捏了捏手心的通讯器,触感冰凉。他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身影迅速消失在电梯口。
电梯下降的三十秒里,吴起灵调出了韩舒芙发来的闻香阁资料。胡老头,七十岁,独居,据说年轻时是个盗墓贼,十年前盘下了闻香阁,平时深居简出,却没人敢惹——因为凡是在他铺子里闹事的人,最后都离奇失踪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吴起灵刚走出大厦,冰冷的雨水就打在脸上。他抬头看向街角,那把吞噬伞还在,只是撑伞的男人已经换了个方向,正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地铁站入口,那里聚集着不少避雨的人。
不能让它靠近人群。吴起灵脚下发力,踩着积水冲向街角。蓝翔夹克的帽子被风吹掉,露出他线条紧绷的下颌,黑金斩神刀在背后随着动作轻微晃动,刀鞘上的符文在雨水中隐隐发光。
“站住!”
他的喝声穿透雨幕,撑伞的男人猛地顿住。那不是人类的停顿,更像是机械轴承卡壳的滞涩,紧接着,伞下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男人缓缓转过身。雨水落在他脸上,顺着皮肤的褶皱往下淌,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肌肉组织——这根本不是活人,而是被邪物操控的行尸。他手里的吞噬伞微微抬起,伞面转向吴起灵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腥甜气扑面而来,像是无数腐烂的血肉混合在一起。
“吼——”
伞面突然张开,边缘的“皮肤”翻卷起来,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细小吸盘,每个吸盘里都嵌着半只眼球,正齐刷刷地盯着吴起灵。这哪里是伞,分明是个披着伞形外壳的怪物!
吴起灵不退反进,左手捏起剑指,麒麟血的热力顺着经脉涌向指尖,在雨水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剑指破妄!”
金光击中伞面的瞬间,吞噬伞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伞面像被烫到般收缩起来,那些眼球纷纷闭上,渗出淡黄色的脓液。行尸则像失去了操控,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皮肤迅速干瘪,最后化为一滩黑泥。
但吞噬伞并未就此罢休。它脱离行尸的掌控,悬浮在半空中,伞骨突然变得像毒蛇的獠牙般尖锐,带着破风之声刺向吴起灵的面门。
“来得好!”
吴起灵低喝一声,右手闪电般抽出背后的黑金斩神刀。刀身出鞘的刹那,金芒大盛,将周围的雨水都染成了淡金色。他没有直接劈砍,而是借着冲势侧身滑步,避开伞骨的穿刺,同时手腕翻转,刀背重重拍在伞面中央。
“嘭!”
一声闷响,吞噬伞被打得倒飞出去,撞在旁边的路灯杆上,发出“哐当”的脆响。伞面凹陷下去一块,却很快又蠕动着恢复原状,只是那些吸盘里的眼球再次睁开时,里面多了几分忌惮。
“果然是邪器,有自愈能力。”吴起灵握紧斩神刀,雨水顺着刀身往下流,在地面汇聚成一小滩金色的水渍——那是他刚才发力时,指尖渗出的麒麟血混在雨里。
吞噬伞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猛地旋转起来,伞面边缘的皮肤飞速蠕动,很快就变成了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周围的雨水被它吸成一道道漩涡,连空气都开始扭曲。
吴起灵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脚下的积水被吸得向上翻涌。他立刻沉腰扎马,将麒麟血灌注双腿,稳稳地钉在原地,同时将黑金斩神刀横在胸前,刀身的符文亮起,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想吞我?”他冷笑一声,“那就看看是你的胃口大,还是我的刀利!”
话音未落,他突然矮身向前,避开吞噬伞喷出的黑色黏液,同时挥刀上挑。金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准确地劈在吞噬伞旋转的中心点——那里是伞骨交汇的位置,也是邪器的核心。
“滋啦——”
仿佛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吞噬伞的旋转猛地停止,伞面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涌出无数细碎的光点,那是被它吞噬的生魂。光点在雨水中盘旋片刻,最后纷纷消散,像是得到了解脱。
失去生魂支撑的吞噬伞迅速萎缩,最后变成一把焦黑的油纸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被雨水泡得发软。
吴起灵喘着气,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左臂的血咒又开始发烫,他低头一看,青黑色的纹路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些,隐约组成了一个伞形的图案。
“看来这东西和血咒有关。”他弯腰捡起那把焦黑的油纸伞,刚触碰到伞面,通讯器里就传来韩舒芙的声音。
“起灵,监控拍到闻香阁那边有异动!刚才有个穿黑风衣的人进去了,和你遇到的行尸穿着一样!”
吴起灵眼神一凛。吞噬伞只是诱饵,对方的真正目标是闻香阁?他握紧手里的焦黑油纸伞,伞柄上刻着的细小纹路在雨水中若隐若现,仔细看去,竟然和聚魂石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我现在过去。”他对着通讯器说,转身往城南的方向走去。雨还在下,街面上的积水倒映着霓虹,像一片流动的调色盘,但吴起灵知道,这片繁华之下,正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他将焦黑的油纸伞塞进背包,加快了脚步。黑金斩神刀在背后微微震颤,像是在呼应着某种即将到来的危险。麒麟血在血脉里奔涌,左臂的血咒隐隐作痛,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吞噬伞出现,闻香阁异动,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答案:有人在刻意引导他找到引魂香。
而那个人,会是闻香阁的胡老头吗?还是……隐藏在幕后的鬼王势力?
雨幕中,吴起灵的身影很快融入人流,只有蓝翔夹克的蓝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色,像暗夜里的一点星火,明知前路遍布荆棘,却依旧向着未知的危险,步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