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楠被李兴半扶半搀着往楼上走，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生疼，每走一步都像有针在扎。
到了楼层，出了楼梯口，就看见宋娇祁家的门动了动。
江晓楠的脚步顿住，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门被推开一条缝，宋娇祁拿着垃圾袋的手顿在半空，视线直直撞进他眼里。
她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他，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像是不敢相信，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点惊讶变成了实打实的怔忪。
下一秒，她没说话，默默地、干脆利落地把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宋娇祁！”江晓楠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你瞎了？没看见我？看见不打招呼，眼睛要是不想要了，捐了也行！”
话音刚落，门又被重新拉开。
宋娇祁站在门内，眉头拧着，看着他苍白的脸和被李兴扶着的样子，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你怎么出院了？医生不是说你得再躺一周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出院？”
“要你管？”江晓楠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语气硬得像块石头，“我就算死在这儿，也跟你没关系。”
李兴在旁边看得直着急，想劝又不敢，只能干瞪眼。
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跟吃了枪药似的。
宋娇祁看着他后背隐隐渗出的血迹，心揪了一下，嘴上却不饶人：“死不死是你的事，但别死在我家门口，晦气。”
她说着，侧身想绕开他去扔垃圾，手腕却被江晓楠一把攥住。
他的手很烫，带着点病态的热度，力道却大得吓人。
“去哪？”他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怒火和别的什么，“看见我就躲，你心虚了？”
宋娇祁被他攥得生疼，想挣开，却没他力气大：“我扔垃圾，跟你有关系？”
“松开！”江凡峰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拄着拐杖在他胳膊上敲了一下，“像什么样子！”
江晓楠这才不情愿地松了手，宋娇祁趁机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转身快步往垃圾桶走去。
江晓楠被扶进隔壁那套房子时，脚步虚浮得厉害。
门一推开，江凡峰扫了眼屋里的陈设，眉头就没松开过。
客厅不大，装修是最普通的现代简约风，家具看着都是平价货，跟A城那套带泳池的别墅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老爷子往沙发上一坐，拐杖往茶几上一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为了个姑娘，把自己折腾到住这种地方，江晓楠，你真是我江家的‘好孙子’。”他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恋爱脑能长成你这样，也算是独一份了。”
江晓楠靠在沙发上，后背的疼痛让他直皱眉，没力气跟老爷子拌嘴。
“追了小半年，人家连个好脸色都吝啬给你，你倒好，为了她把自己撞进医院，现在还巴巴地住到人家隔壁。”江凡峰越说越气，拐杖在地板上敲得“笃笃”响，“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
这话戳得江晓楠心口一疼，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发哑：“她的选择明确不明确，跟我住哪没关系。”
“没关系？”江凡峰冷笑，“刚才人家看见你就关门，那态度还不够明确？她要是心里有你，能这么对你？晓楠，你醒醒吧，她从来就没选过你。”
江晓楠闭上眼，爷爷的话像冰锥，一下下扎在心上。
他从来都是那个追在后面的人，死乞白赖，小心翼翼，可她的目光，好像从来就没在他身上停留过太久。
她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他呢？
哪怕就一眼。
“你自己好好想想。”江凡峰放缓了语气，“想明白了，跟我回A城。公司一堆事等着你，你不能就这么耗着。”
“不回。”江晓楠睁开眼，语气很轻，却带着股犟劲。
“你说什么？”江凡峰眼睛一瞪，“我让你回去不是让你享福！公司怎么办？你想让你爸妈一辈子的心血毁在你手里？”
“我都这样了……”江晓楠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声音里带着点自嘲，“您还想压榨您孙子？”
“我压榨你？”江凡峰气笑了，“你这一身伤是我让你受的？是你自己作的！为了个不在乎你的人，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现在跟我谈压榨？江晓楠，你要点脸行不行！”
江晓楠没再说话，把头扭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
他知道爷爷说得对，可让他就这么放弃，他做不到。
江晓楠在那套小房子里住了下来，日子过得像场精心编排的苦情戏。
白天他故意不叫李兴帮忙，自己扶着墙慢慢挪，走路时脚步发虚，时不时皱眉吸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隔壁的宋娇祁听见。
吃饭时他对着一桌子清淡的饭菜唉声叹气，说没胃口，伤口疼得咽不下去，语气里的虚弱能拧出水来。
可宋娇祁那边始终没动静，门都没开过一次。
江晓楠心里的火气和委屈一起冒，他就不信她真能这么铁石心肠。
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后背的伤口被翻身牵扯得钻心疼，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咬着牙没吭声，却在李兴进来换绷带时，低声吩咐：“你去隔壁看看宋小姐睡了没，就说……我疼得厉害，睡不着。”
李兴看着老板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隔壁。
宋娇祁果然还没睡，开门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听李兴说完，只淡淡“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李兴还想再说点什么，她已经关上了门。
门内，宋娇祁背靠着门板，手里织了一半的围巾差点掉在地上。
她指尖微微发颤，刚才李兴说“江总疼得直冒冷汗”时，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却硬是压着没表现出来。
过了会儿，她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闷哼声，咬了咬唇，起身倒了杯温水，却终究没敢送过去，只是坐在沙发上，对着黑暗发了半宿的呆。
第二天李兴去给宋娇祁送水果——说是江总让送的，顺便提了句：“宋小姐，沈知远那边判了，无期徒刑。”
“怎么判的？”宋娇祁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急切。
“偷税漏税、强奸未遂是实锤，警方还顺藤摸瓜查出他前几年涉及一桩命案，数罪并罚，直接无期。”李兴说得干脆，“江总之前让人盯着呢，刚收到消息。”
宋娇祁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拿起一个苹果，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轻快：“太好了。”
李兴看着她眼里难得的笑意，心里了然，回去就把这话学给了江晓楠听。
江晓楠靠在床头，听着听着，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
他就知道，她不是真的冷血。
“继续盯着。”他对李兴说，“晚上……我估计还得疼一阵子。”
李兴叹了口气：“江总，您这戏啥时候是个头啊？”
江晓楠瞥了他一眼：“等她肯主动敲我门的时候。”
他就不信，这苦情戏演到底，她还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