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江少,终于回来了,快来三国杀四缺一!”刘似成盘腿坐在一个空床上,拍着床板嚷嚷。
身边是着名的“吃面三人组”,各自面前的饭板上还残留着晚餐的痕迹,此刻却齐齐摆开了牌阵,精心留出的那个空位,显然是给陈江漓的。
“来来来杀,我要报昨天的仇,一雪前耻!”陈江漓嘴上应着,笑容却有些勉强,随手把书包扔到一边,加入了战局。
牌局瞬间白热化。“满朝尽忠天子!何有不臣之人!”刘似成气势十足。
“兵临城下四张杀,陈江漓你直接给我死!”
“我大雾。”陈江漓淡定的喝下一口奶茶。
“?可以收回来吗?”
“滚。”
“给主公一个大雾,我过了。”陈江漓回合结束,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直接从裤兜摸出手机,输入密码,解锁。
屏幕亮起,联系人的首位是方清俞,接着是陈藜枳、刘吟霖、季颜颜、小偲姚、程辞怀……他的指尖悬停片刻,点开了程辞怀的空间。
最新动态是程辞怀和蓝故宜的合影,两人相互拥抱,配文:“又一年复一年。”陈江漓鼻腔里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听不出情绪。
他退出来,又点开与方清俞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的,“作业好多,要死了”,来自昨天晚上。
他懒得回这种牢骚,自从她坐到他前面,类似的抱怨他听得太多,多到已经激不起任何回复的欲望。
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想法,反复点开她的空间,里面有前几天夕阳的照片,和她的自拍。
聊天框和空间界面不断切换,他的眼神渐渐放空,出了神。
“江漓发什么呆呢?南蛮入侵!”祝诚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把他拉回现实。
“哦,没什么。”他摇摇头,随手打出一张“杀”。
斟酌良久,指尖还是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了一行字,发送给那个特别关心的人:「你是不是忘了和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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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送啦,我到门口了,你自己回去吧。”方清俞站在女寝门口,对着那个卷毛学弟林诺挥挥手。
林诺点点头,很是乖巧:“那学姐下次见。”
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方清俞没急着转身上楼,而是拿出来看——是特别关心的消息。
她疑惑地蹙眉,盯着那行「你是不是忘了和我说什么?」
边踏上楼梯边打字回复:「说什么?」
那头几乎秒回:「算了,没什么。」
她嘀咕一句:“莫名其妙的……”
“清清回来了?战果如何?”陈藜枳像闻到味儿的小狐狸,立刻八卦地凑上来。
关于方清俞对陈江漓那点心思,目前只有她知道。
方清俞想了想,语气平淡:“还好吧,和平常一样。”
“我这么尽力帮你支走闲杂人等你说没进展?我好伤心——”陈藜枳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哀嚎着去抢方清俞手里的奶茶,“奶茶给我喝一口,早知道点大杯了!”
“也不能这么说,要问进展我觉得也是有一点的。”方清俞打开柜子放书包,语气带着点不确定。
陈藜枳“啊”一声叫起来,表情痛苦:“清清你喝冰奶茶啊!”
方清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sorry sorry我忘了,我包里有热的,你喝那个!”
陈藜枳举着那杯温热的黑糖珍珠,眼睛一亮:“你说的进展不是这个?”
方清俞一本正经地点头:“就是它。”
“大进展!”陈藜枳喊出来,一把将方清俞扑倒在床,“他给你多点一杯热的!说明什么?说明他关心你在乎你爱着你!”
“真的吗?”方清俞被她感染,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在床上疯狂地摆头点头甩头,傻笑成一团。
“喂喂喂,你们俩个不要对我的床下手啊!奶茶!奶茶要倒出来了!”季颜颜见状也尖叫着加入战场。
我想做昨晚发下来的政治卷来着……算了等我洗完澡再说吧——来自谭偲姚的内心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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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黑暗中响起微弱的点火声。
陈江漓难得的点上一支烟,橙红色的火光在黢黑的夜里亮起,映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他独自站在阳台,任凭细碎的雪花落在肩头。
忽然,毫无征兆地,他一拳砸在面前冰冷的墙壁上,闷响被寂静的夜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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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直到期末,两人的对话模式急转直下,变成了这样:
“陈江漓你干嘛呢?”
“瞎?在听歌。”
“陈江漓一起吃饭?”
“吃过了。”
“陈江漓,你英语试卷借我观摩一下。”
“烧了。”
“陈江漓怎么不回我消息?”
“哦。”
手机接连震动好几下,特别关心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一个冰冷的[微笑]表情。
方清俞彻底崩溃了。期末考试的前一个晚上……
“军师!!我有要事相求啊啊啊啊啊啊!”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陈藜枳,几乎要哭出来。
“别…喘不过气…”陈藜枳不断推搡她,“我要断气了…”挣扎无果,她索性放弃,面色发白,口齿不清,“你说…说…真的要死了…”
方清俞终于放开她,捂着自己的头,眼睛有点红红的:“就是陈江漓啊!他最近都不回我消息,和他说话也一直敷衍我,好几次放学想跟他一起走,结果我一转头,他就和久白秋一起消失了你知道吗?”她死死盯住陈藜枳的眼睛,试图找到答案,“我甚至试过传纸条大法!我把纸条丢过去,他就瞥一眼,把它推到桌子右上角!我记得我最近什么都没干啊,他不会讨厌我了吧?怎么整呐?!”
陈藜枳好不容易缓过来,不停深呼吸:“活着的感觉真好…真好…”
“枳枳,你听到了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我听到了…陈江漓…我哥啊…你想问什么?”
方清俞稳了稳心神,把它综合成一句话:“他最近好反常!”
“他不是一直和正常人不太一样?”陈藜枳淡淡地反问,试图用惯常的调侃缓和气氛。
“No No,这次不一样!他最近都不回我消息不理我了!和他说话他也一直冷冰冰的!”方清俞赶紧强调问题的严重性。
陈藜枳思索了一下,提出一个可能性:“他会不会进入了贤者时刻,不想沾染世俗?他前几个星期不还嚷嚷着不陷入爱情的旋涡,要当一个什么剑心来看?指不定他每天都疯疯颠颠然后预言灵验了直接顿悟了?”她说的听起来有理有据,一时让人摸不着北。
“会吗?”方清俞眼神更加困惑,“按电视剧演的,接下来是不是该请一个茅山道士了?”
“八成!”
“窜台了吧?……”
“不好意思…”陈藜枳也觉得不靠谱,重新提问,“那……你没惹他生气吧?”
方清俞非常肯定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陈藜枳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家伙生气起来我都哄不好,想想都后怕。”她顿了顿,拿出侦探的架势,“来,说出你最近做过的事,一件不漏。”
方清俞依言,把脑海里能浮现的画面一一讲出来,基本上都是一些生活的琐碎,吃饭、上课、抱怨作业……捕捉不到任何可能触怒陈江漓的信息。
忽然,她猛地一睁眼,大惊失色:“林诺!可能是林诺!”
“别激动别激动!”陈藜枳赶紧扶住她,“什么林诺?哪个林诺?”
窗外,淡紫的夜空下月亮高高悬起,星光如昼,清冷地俯瞰着宿舍楼里这场关于心事的剖析。
人们总喜欢把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迂回曲折的打听、患得患失的猜测,唤作“策略”,仿佛这样就能为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和酸涩,披上一层理智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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