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城的雨还是没停,雨丝斜斜地织着,把学校衬得格外安静。
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雨打梧桐的“噼啪”声缠在一起。
“咕咚、咕咚”水还在往杯子里灌。
杨慕心盯着饮水机发愣,显然出了神,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眼前,她才猛地抬头。
叶初欹没等她反应,就按了取水键,冒着热气的水流瞬间截断,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直直撞进她的眼里“发什么呆呢?”
杨慕心心头一紧,迅速拿过水杯,语气里带着点恼“叶初欹,你又要干嘛?”
叶初欹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帮你接水,怎么,又在想陈江漓?”
杨慕心皱起眉,手指攥紧了水杯,杯壁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才没有,什么事都扯上他,很有趣吗?”
“你知道吗”叶初欹像是没听到般继续说“我去找蔡念书了”
杨慕心不悦的更明显了,追问“关我什么事?”
叶初欹眼神流转,心生一计,突然猛地朝她凑近。
杨慕心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下一秒,杯中溢满的热水“哗啦”泼出,直直浇在她手背上。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紧捏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松开,滚烫的液体溅在她手背,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哐当!”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在雨天的长廊里格外刺耳。
热水混着玻璃碴溅了一地,水汽氤氲着,带着灼人的温度。
杨慕心咬着牙,强忍着眼眶里的湿意,抬眼看向叶初欹。
她却像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在雨幕般的沉默里格外扎眼的背影。
委屈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将杨慕心淹没,她走到走廊的水龙头旁,用冷水一遍遍地冲着手背,冰凉的水缓解了灼烧感,却压不住心里的涩。
不一会儿,疼痛渐渐消散,手背上只留下一大片淡红,一直蔓延到手腕。
她默默从教室拿来扫帚,一下一下扫着玻璃碎片,雨还在外头下着,像是要把这荒唐的一幕都冲刷干净。
叶初欹说得对,她总是在逃避。
她到底没哭,只是去医务室简单包扎了伤口,然后趴在课桌上,在雨声的陪伴里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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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是不是有病啊!”蓝故宜抓着杨慕心的手腕,看着她包着纱布的手背,急得提高了音量。
杨慕心轻轻挣开,小声说“没事的,她也不是故意的”
“我去,这你都能忍?”程辞怀看着她已经包扎好的伤口,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小伤而已……”她的声音弱得像窗外的雨丝。
“一次泼菜,一次洒水,尽用些小伎俩,不行就找陈江漓吧,他肯定会有办法的”程辞怀语气轻快,一屁股坐在位置上。
“你闭嘴!上次慕心被泼菜的时候,也没见他解决,就喜欢戳别人痛处,烦不烦!”蓝故宜头上冒着火,看起来像个愤青。
“不对……泼菜?”蓝故宜的火气消了大半,脑子飞速转着“你语文是老吴教的吗?”
程辞怀和杨慕心对视一眼,像是已经习惯这情绪的转变。
这种争吵,在雨天里,倒也带着点青春的聒噪。
“那烫伤的账怎么算啊”
“其实我觉得泼菜很合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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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办公室里,周四晚。
“古堡授任仪式圆满完成”陈江漓笑了笑将书包放在一旁的凳子。
“你还笑的出来啊,我和爸爸来晚了,到的时候爷爷已经……”刘吟霖抽开椅子坐下,眼神复杂地看向陈江漓。
陈江漓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指尖轻轻叩着桌面“我肯定伤心啊,爷爷对我那么好,但人总要向前看的,更何况,爷爷已经安心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释然“其实不怪你们的”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也许陈爷爷就是泰山吧”刘吟霖抬头望向窗外,雨幕里,街上车水马龙,却因为这场雨,多了几分湿润的温柔。
陈江漓淡淡“嗯”了一声,办公室里一时万籁俱静,只有空调的冷气“呼呼”吹着。
刘吟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陈江漓,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菱中山的山脚迷了路吗?”
陈江漓眯起眼回忆,放弃般开口“真是久远的事”
刘吟霖不再作声,一味的托起沉重的腮帮子,双腿放松地交叠着。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草香,钻进陈江漓的鼻腔。
他无奈地笑了,对着刘吟霖说“刘吟霖,你在cos哑巴吗?这种事情都要生气啊”
“陈江漓,有一天,你也会离开,对吗?”
雨声似乎成了这句话的背景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迷茫和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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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锵,偲偲你的漫画,清清你的奶茶。颜颜,我哥特地给你带的土特产,还有从伦敦最大的图书馆给你带的全英国最优秀的范文合集!”陈黎把书包拉链拉开,一堆“战利品”哗啦啦倒在桌上,说到季颜颜时,她忍不住笑出声。
三个人同时笑起来,除了季颜颜。
她盯着那本范文集,眼神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窗外的雨势暂时小了些,她却觉得怒气直冲脑门。
“来自江少的特别关照啊,一点也不公平”方清俞笑着。
“给你一套你又不开心了”谭偲姚好奇的凑过来来“全英文的啊?”
“他是不是有病啊!”季颜颜被气笑了。
“我哥说,想提升一下你的作文水平,别当万年老二”陈黎幸灾乐祸地说“原话哦”
“我他妈…我要掀开他的天灵盖!”季颜颜快要气疯了。
“江少真是个天才啊”久白秋在后面附和了一句。
“滚!!!”
“哟,这么热闹”陈江漓放下书包,面上风轻云淡,仿佛没看到眼前的战火。
“陈!江!漓!”季颜颜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他装傻般地笑起来“咋了?老潘收你手机了?”
季颜颜不理他,一只脚飞快踏出去,另一只跟上,势要抓住他。
“有好戏看咯”方清清吸着奶茶,拉着谭偲姚就往门口挪。
陈江漓反应很快,佯装惊呼着往门后躲。
“姐!颜姐!错了”
“别…别揪头发!老潘来了!”
“补偿你!补偿你!炒酸奶吃不吃?”
“十盒!”
“好好好,十盒十盒…”
“但话又说回来,你真的看得懂这东西吗?”季颜颜叉着腰,眉头皱起。
其他人闻言,也投来好奇的目光,包括陈藜枳,毕竟他也看不懂。
陈江漓倒也毫不怯场,迎着这些目光,自信地说“会一点点,就是基本的‘Excuse me. thank you! what’s up? take care’(打扰一下。谢谢!最近怎么样?保重)这种简单程度的一些”他悠然自得地转着笔,“小时候还在英国住过一段时间的,就学了一点”
再一次提到英国,陈江漓说到一半,像是被雨打湿了思绪,脸色沉了沉他不自觉的就提起了。
“其实感觉和我们学的英语没什么差别嘛”方清清用手拨弄着额前的碎发。
“那这书难道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呐,你买它到底有啥用?!”季颜颜眼神里的怨气快溢出来了。
他思索了会儿,得出结论“买来嘲讽你的吧?”陈江漓笑起来。
“陈江漓!我是不是打你打轻了?”季颜颜的火气再度飙升。
“啊!救命啊,小偲姚救我!”他忙不迭地躲在谭偲姚身后。
谭偲姚无奈一笑,打圆场“好啦好啦,别吵啦”
“谁要是娶到小偲,那可就享大福了呀”方清俞欣慰地看着,有种养女儿的成就感。
“以后我要是没人要,就追小偲姚好了”久白秋半开玩笑地说。
方清清惊叹一声,转过头:“白秋,你是不是和陈江漓待久了,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
关于小时候的课间,很长又很短,长到一代人的青春,短到桌洞底下偷吃的饭团。
~
久白秋被堆着的一堆作业压得喘不过气,陈江漓却偷偷在看小说。
“你不写作业吗?”久白秋闲出嘴来问。
“我请假了,她还管我天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他翻着书,语气里带着点叛逆。
“好潇洒的人……”久白秋小声嘀咕。
“对了,我和你说个事”久白秋忽然说。
“什么?”
“今天中午程辞怀来找你,他说杨慕心被烫伤了”久白秋有些支支吾吾。
瞬间,陈江漓的脸拉长,一把抓过久白秋的手腕,咬紧牙关“你说真的?”
“骗你干嘛,不过他没说具体的,等你晚上回去问他吧”久白秋抽回手。
又是叶初欹干的?他没问,回过头看了眼叶初欹,她正在桌前,不知对着什么发呆。
陈江漓感到一丝头痛,看不进书,索性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雨。
啧,烦死了。
寝室里。
“她真的被烫伤了?是上次在食堂,同个人啊?”陈江漓有些语无伦次。
“是啊,江少,怎么,有一计没?”程辞怀拿着晾衣杆收衣服。
“周六给你个地址,你过来”他沉思片刻,轻声说。
“蛤?”
~
程辞怀骑着自行车,在雨里一路往陈江漓给的地址赶,雨不大,却把空气洗得格外清新“我去,好高档的小区…”他停下车,甩了甩雨衣上的水珠。
“离学校不远,就一个红绿灯的路程,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随手将自行车停在车棚里,雨水在车棚顶“噼啪”作响。
门口,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和保安起了争执,程辞怀上去吃瓜。
“诚哥?江漓也叫你了?”他惊叹。
“是啊,这里的保安真尽责”祝诚无奈地笑了声“我叫江漓来了,等着吧”
不一会儿,陈江漓逛公园似的赶来,保安立马害怕了,点头哈腰的说“江少”
陈江漓淡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不走吗?”程辞怀说。
“等人,不然很麻烦”
久白秋,刘似成,陆续到达战场,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走吧,我的朋友们”陈江漓语气轻松,看来心情不错。
“我觉得这里以后可以作为我们的常驻基地,房间多,地方大,你们想住都没问题”他把钥匙揣进兜里,一阵清风吹过,带着雨的湿气。
几人走进去,一堆旧照片被摆在客厅的桌上,墙面甚至有个黑板,满是涂鸦。
“你们四处逛逛看怎么样”
“挺科幻的”刘似成四处打量着“妈呀,比我家都大”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事吧?”祝诚开口。
陈江漓轻咳一声“当然,但是,在干正事面前,得先给我们的组织起个响亮的名字!”
他一字一顿地说“风!流!剑!客!团!怎么样,够响亮吧,看那有牌匾”他指了指众人。
“我靠蓄谋已久啊”久白秋说。
“那种东西都有啊……”程辞怀无语地说。
“桌上有画笔,快去门上写我们的专属名称,我要‘风’!”陈江漓第一个跑过去。
“虽然很中二但感觉很好玩,我要‘剑’!”刘似成第二个冲过去。
“先到先得我要‘流’!”祝诚也疯了。
“诶等等我!”久白秋紧随其后。
程辞怀瞳孔地震“咱团有正常人吗??”
最后门上画满了涂鸦,粉笔画的“风”,绿笔画的“流”,蓝笔画的“剑”,橙笔画的“客”剩下一个“团”被程辞怀用青色的笔写下。
顺带一提,墙上有几人的专属签名,虽然笔迹和颜色都不一样,但在雨天的映衬下,却格外有青春的鲜活感。
“多了个秘密基地啊,好像是小说里的事情”
“咋样,科幻不,跟着哥,有肉吃”
“我天…何止是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