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一条看似能走通的路,她才会乖乖按我们设定的方向走。”谢流光语气平静,“赎出人后,不必声张,将那人远远送走。然后,你亲自去见赵姨娘一面。”
“奴婢该如何说?”
谢流光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你只需告诉她,她表兄的麻烦已经解决了,让她安心。再提醒她一句,这府里府外,眼睛多得是,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她若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以后该怎么做,该向谁尽忠。”
她要的不是铲除一个无足轻重的赵姨娘,而是要通过她,稳住内宅,并且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知道,她们的所有动作,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也是一种心理上的碾压。
“奴婢明白了。”墨画心领神会,立刻去办。
谢流光重新拿起那卷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她抚摸着微隆的小腹,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轻微动静。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稀薄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落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然而,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寒意依旧砭人肌骨。
墨画办事利落,不过两日功夫,赵姨娘那边便有了动静。
这日清晨,谢流光刚用罢早膳,正由锦书扶着在暖阁里慢慢踱步活动筋骨,外头便报赵姨娘来了,说是特意炖了盅燕窝,感念夫人恩德。
谢流光与锦书交换了一个眼色,淡淡道:“请她进来吧。”
赵姨娘进来时,手里捧着个红漆食盒,脸色比前几日更显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这几日未曾安枕。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盅炖得晶莹剔透的冰糖燕窝。
“夫人大恩,妾身……妾身无以为报,只能炖些粗浅东西,聊表心意。”赵姨娘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敢直视谢流光。
谢流光目光在那盅燕窝上停留一瞬,并未立刻去动,只温和道:“姨娘有心了。坐吧。”
赵姨娘局促地在下首坐了半个身子。
“你表兄的事,可都解决了?”谢流光状似随意地问道。
“解决了,解决了!”赵姨娘连忙点头,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多亏夫人……夫人派人相助,表兄他已平安离开,说是……说是往南边寻生计去了。”
“解决了便好。”谢流光端起手边的温水喝了一口,语气依旧平和,“这世上难关诸多,有时一步走错,便再难回头。你是个聪明人,当知在这府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赵姨娘身子猛地一颤,抬起头,眼中已带了泪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妾身……妾身糊涂!前几日……前几日是有人……有人偷偷递了话给妾身,让妾身……让妾身留意夫人日常起居,特别是……特别是饮食和请脉的动静,还说……还说若有机会,便将此物……”她从袖中哆哆嗦嗦摸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摊在掌心,是一点微带花香的淡黄色粉末,“……混入夫人的饮食中。说……说这只是让人心神不宁之物,并无大碍……妾身不敢!妾身万万不敢啊!”
她哭得几乎瘫软在地,将那油纸包高高举起,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
锦书上前,用一方干净帕子接过那油纸包,小心收好。
谢流光看着跪地哭泣的赵姨娘,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她早就料到,对方既然找上赵姨娘,绝不会仅仅让她打探消息那么简单。
“是谁递的话?如何递进来的?”谢流光的声音冷了几分。
赵姨娘抽噎着回道:“是……是前院一个负责采买杂物的小厮,名叫王顺。他……他昨日悄悄塞给妾身院里洒扫丫鬟一个绣囊,里面装着这包东西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让妾身办事,否则……否则便要将妾身表兄欠赌债、险些被剁手的事宣扬出去,让妾身没脸在府里待下去……妾身实在是怕极了……”
王顺?谢流光在脑中过了一遍这个名字,并无太多印象,看来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小卒子。
“那绣囊和字条呢?”
“绣囊……绣囊妾身怕惹祸,已经烧了。字条……字条在这里。”赵姨娘又从怀里摸出一张揉得发皱的纸条。
锦书接过,呈给谢流光。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照办,否则旧事重提。”字迹歪斜,显然是刻意伪装。
“起来吧。”谢流光对赵姨娘道,“此事,你既坦诚,我便不再追究。记住这次的教训,安分守己,我自会保你和你家人平安。若再有下次……”
“不敢了!妾身再也不敢了!谢夫人宽宏!谢夫人大恩!”赵姨娘连连磕头,如蒙大赦。
打发走几乎虚脱的赵姨娘,谢流光脸色沉了下来。
“墨画,去查那个王顺。记住,只盯不动,看他都与何人接触。”
“是,夫人。”
锦书看着那包粉末,担忧道:“夫人,此物……”
“拿去给孙老先生查验,小心些。”谢流光吩咐道,眼神冰冷。她不信这只是让人“心神不宁”的东西,对方处心积虑,目标定然是她腹中胎儿。
当日下午,孙老先生秘密验看后,带来的消息让谢流光心头怒火骤起。
“夫人,此物名为碎香散,性极寒凉,若是常人用了,只会有些腹泻无力,但若是有孕妇人沾染,尤其是初初有孕者,极易导致……小产。”孙老先生语气沉重。
果然!好毒的心肠!谢流光抚着小腹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白。若非她早有防备,若非赵姨娘胆小不敢行事,此刻后果不堪设想!
“有劳先生。”她强压下翻涌的怒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送走孙老先生,墨画那边也带来了消息。那小厮王顺,平日里看着老实,却有个嗜酒如命的毛病。几日前,他曾与城中“悦来酒馆”的一个伙计吃过几次酒,而那酒馆的掌柜,娶的正是柳家那个边缘旁支的一个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