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沙坑如同大地的伤疤,在如血的夕阳下散发着死寂的气息。灼热的风卷起沙粒,打在脸上,带着爆炸残留的硝烟味和一种更深沉的、能量湮灭后的虚无感。林晚星跪在滚烫的沙地上,泪水早已被热风吹干,只在脸上留下淡淡的泪痕。她望着那片吞噬了丈夫的废墟,心脏的位置空落落的,仿佛随着那声爆炸一起被掏空了。
北辰被土狼紧紧抱着,小家伙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再哭闹,只是将小脸深深埋在土狼的肩头,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无声地传递着巨大的悲伤。
“沙狐”小队的成员们相互搀扶着站在周围,人人带伤,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队长的沉痛。山鹰清点完人数,走到林晚星身边,声音沙哑而沉重:“林同志……节哀。陆队长他……是英雄。”
英雄……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林晚星心上。她宁愿不要什么英雄,只想要一个活生生的、会笑会闹、会抱着她和儿子的丈夫。但她也知道,震霆做出了他的选择,一个军人、一个守护者最无悔的选择。
“清理现场,搜集任何可能存在的线索……然后,撤离。”陈老的声音通过尚有微弱信号的电台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和疲惫。基地已经监测到了这边的剧烈能量爆发和地质变动,结果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在麻木和机械中度过的。队员们强忍着悲伤,在沙坑边缘进行了尽可能的搜寻,但除了部分扭曲的金属残骸和烧焦的有机物碎片,一无所获。那种规模的爆炸和塌陷,深处的一切都已化为齑粉。
夜幕降临,沙漠的温度骤降,寒冷刺骨。车队踏上了归途,来时满载希望,归时却带着无尽的悲伤和一副空的担架——上面象征性地放着陆震霆的一套军装。
回程的路似乎比去时更加漫长和艰难。林晚星抱着膝盖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漆黑的沙漠,眼神空洞。北辰依偎在她身边,已经睡着了,但即使在睡梦中,小眉头也紧紧皱着,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压抑的抽泣。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最后那一刻,陆震霆决绝的眼神和推开她的手。他最后说的“有办法”,是指什么?是引爆那个装置与敌人同归于尽吗?他真的……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了吗?
理智告诉她,在那种核心爆炸中,生存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情感深处,总有一丝不甘心的火苗在微弱地摇曳。她的震霆,创造了那么多奇迹,这一次,会不会……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和幻想的时候,她还有北辰要照顾,基地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震霆用生命换来了“涅盘”计划的摧毁,她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
几天后,车队终于返回了基地。迎接他们的,是肃穆的氛围和同志们沉痛的目光。陈老亲自在门口等候,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明显消瘦憔悴的林晚星和蔫蔫的北辰,老人眼圈泛红,上前紧紧握住了林晚星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场简单而隆重的追悼会在基地内部举行。没有遗体,只有那套军装和一面鲜红的党旗。林晚星穿着素服,牵着北辰,平静地接受了大家的慰问。她没有再流泪,所有的眼泪仿佛都在那片沙漠里流干了。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异常坚强,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她眼底深处那抹无法化开的哀伤。
追悼会后,生活似乎恢复了某种表面的平静。林晚星搬回了小院,谢绝了大部分探望,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照顾北辰和恢复自身状态上。秦教授团队对带回的少量残留物进行了分析,确认了那块污染晶石的能量属性与“镇狱石”同源但被严重扭曲,也证实了“镜像”工厂的存在。陆震霆的牺牲,为组织铲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但林晚星总觉得,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北辰自从回来后,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常常一个人对着空气发呆,或者拿着笔在纸上画一些谁也看不懂的、扭曲的线条和光点。有时深夜,林晚星会发现儿子突然坐起来,望着窗外西南方向(死亡之海的方向),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喃喃自语:“爸爸……亮亮的……在睡觉……”
起初,林晚星以为这是孩子太过思念父亲产生的幻觉,心酸不已。但次数多了,她不禁也开始心生疑虑。北辰的灵性感知从未出过错,难道……震霆真的还有一丝生机?在那场毁灭性的爆炸中,发生了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她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北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并尝试着再次与那两颗“镇狱石”碎片进行深度沟通。她发现,碎片的光芒似乎比以前更加温润稳定,甚至偶尔会主动散发出一种安抚般的波动,尤其是在北辰靠近的时候。
一天夜里,林晚星在灵泉空间打坐时,刻意将意念集中在对陆震霆的强烈思念上。突然,那眼灵泉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泉底似乎闪过一道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金光!与此同时,远在隔离实验室的“镇狱石”碎片,同步发出了一次短暂的、明亮的共鸣!
林晚星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
这不是巧合!灵泉和“镇狱石”同时产生异动,一定和震霆有关!北辰的感觉可能是对的!震霆或许没有死,而是处于某种特殊的……状态?
希望的火苗再次燃烧起来,虽然微弱,却驱散了连日来的部分阴霾。她决定,不能就这样放弃。她要继续提升自己的能力,要更深入地研究灵泉和“镇狱石”的秘密。无论震霆身在何方,是生是死,她都要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归途的终点,不是终结,而是另一段充满未知与希望的寻觅的开始。无声的呼唤,或许正在跨越时空,等待着她去聆听。林晚星看着床上熟睡的儿子,轻轻替他掖好被角,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有力量。为了丈夫,为了孩子,也为了那份超越生死的牵挂,她必须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