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卿那次看似随意的拜访和被她不动声色拒之门外的营养品,像一声无声的号角,宣告着看似平静的大院生活下,暗涌已变得湍急。
陆震霆的预感没有错。对方确实快要按捺不住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星感觉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温暖安全,却也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盘旋的阴影。
陆震霆几乎寸步不离。他的伤势已无大碍,恢复了大部分日常工作,但所有需要外出的任务一律推掉,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办公,书房成了临时指挥部,加密通讯的频率明显增高。小院的明哨暗哨增加了不止一倍,所有进出人员和物品的检查严格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甚至连每日送来的蔬菜粮食,都会经过特殊的检测。
林晚星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布防。
她自己也尽量不再出院门,安心在家待产。每日里看书、听音乐、缝制小衣服,和偶尔来串门的张嫂子等信得过的邻居说说话,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弦绷得有多紧。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气氛的变化,胎动变得格外频繁和有力,有时甚至像是在焦躁地拳打脚踢,让林晚星既感到一种奇妙的联结,又忍不住担忧。她每晚依旧会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梦境越来越清晰,有时是温暖的白光包裹着一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有时又是冰冷的仪器和闪烁的数据流试图捕捉那团白光。每次惊醒,她都会下意识地抚摸肚子,感受到里面生命的活力,才能稍稍安心。
灵泉空间的变化也愈发明显。泉眼扩大成了一个小潭,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莹莹润泽的光芒,蕴含的能量庞大而温和。黑土地面积扩大,之前种下的普通药材长得如同有了些年头的珍品,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最让她惊奇的是,空间角落那个原本虚幻的竹屋,轮廓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甚至能隐约看到门窗的痕迹,但她依旧无法靠近,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
她不敢再轻易动用灵泉能量,只是每日饮用极少量的泉水,维持自身最基本的需求,生怕能量的波动会像灯塔一样为敌人指引方向。
这天,李教导员亲自来了家里,脸色凝重地带来一个消息。
“我们截获到一段极其短暂且加密等级很高的对外通讯信号,源头经过了多重跳转和伪装,最终指向境外,内容无法完全破译,但零星关键词包含了‘诞生’、‘窗口期’、‘收割’。”李教导员压低了声音,“对方可能计划在孩子出生前后动手。”
“收割……”林晚星听到这个词,浑身一冷,下意识护住肚子。
陆震霆眼神冰冷,拳头攥紧:“他们敢!”
“医院那边已经部署好了,绝对安全。家里这边更是固若金汤。”李教导员道,“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对方可能利用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晚星同志最后这段时间,任何入口的东西,甚至接触的空气,都要格外注意。”
他顿了顿,看向林晚星:“周医生那边,我们会安排她‘临时进修’,你生产时,会由绝对可靠的、背景干净的医疗团队接手,团队成员的所有社会关系和近期接触都经过了数轮核查。”
显然,组织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和最周密的安排。
送走李教导员,气氛更加凝重。
夜里,林晚星依偎在陆震霆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低声问:“震霆,你怕吗?”
陆震霆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而坚定:“怕。但我更怕保护不好你们娘俩。所以,我必须不能怕。”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相信我,晚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
“嗯。”林晚星点点头,将脸埋在他怀里,汲取着力量。她知道,这场战斗,她不是一个人。
或许是压力过大,或许是孕期自然反应,距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时,林晚星开始出现不规律的宫缩。
这立刻引起了最高级别的警惕。医疗团队提前进驻大院附近待命,陆震霆更是将办公室直接搬到了卧室外间,二十四小时守候。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宫缩持续了两天,却又慢慢平息了下去,似乎是虚惊一场的假性宫缩。
但这种等待的煎熬,却让人更加疲惫。
就在宫缩平息后的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再次敲响了小院的门。
来的竟然是顾老首长本人,由生活秘书陪着,拄着拐杖,笑容和蔼。
陆震霆和林晚星都有些意外,连忙将老人请进客厅。这位老首长虽然退居二线,但德高望重,是陆震霆老上级的老上级,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
顾老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十足,先是关切地问候了陆震霆的伤势恢复情况,又笑着打量林晚星的肚子,说着祝福的话,俨然一位慈祥的长辈。
“小陆啊,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受了重伤,党和国家都记着呢!好好养着,将来还有更重的担子要交给你!”顾老拍着陆震霆的肩膀,语气欣慰。
寒暄过后,顾老话锋微微一转,似是无意地提道:“听说我那个不省心的侄孙女,前些日子跑来叨扰你们了?”
陆震霆和林晚星心中同时一凛。
陆震霆面色不变,语气恭敬却带着疏离:“顾小姐客气了,只是过来问候一下,谈不上叨扰。”
顾老摆摆手,叹了口气:“那丫头,心思重,在国外待久了,说话做事可能有点不着调,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们别往心里去。我那个弟弟就这么一个孙女,宠坏了,总想着搞点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唉……”
他像是在抱怨自家不成熟的小辈,言辞恳切。
但林晚星却敏锐地注意到,顾老在说这些话时,眼神深处有一丝极淡的复杂和……无奈?甚至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顾老言重了,顾小姐年轻有为,是好事。”陆震霆滴水不漏地回应。
顾老呵呵笑了两声,不再提顾婉卿,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自始至终没有提任何过分的要求或暗示。
送走顾老,陆震霆和林晚星对视一眼,眉头微蹙。
“顾老今天来……真的只是替顾婉卿道歉?”林晚星觉得有些奇怪。
陆震霆沉吟道:“不像。倒更像是一种……撇清和提醒。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又不便明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暗示我们,顾婉卿的行为可能代表她个人或者她背后的某种势力,与他、甚至与顾家无关。”
这让事情变得更加微妙和复杂。连顾老这样的人物都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暗示,可见顾婉卿及其背后的“归墟”,能量和危险性可能远超他们的预估。
压力,无形中又增加了一重。
时间一天天过去,预产期越来越近。
林晚星的肚子已经大得行动不便,最后几天的孕期格外难熬。孩子似乎也做好了准备,胎动变得沉稳了许多,像是在积蓄力量。
陆震霆推掉了所有事务,全天候陪伴。他甚至跟着医疗团队学习了简单的分娩知识和缓解疼痛的方法,那认真又笨拙的样子,让林晚星又是感动又是想笑。
在一个宁静的深夜,林晚星突然被一阵密集而强烈的宫缩痛醒。
这一次的感觉,与之前的假性宫缩完全不同!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身旁陆震霆的手,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颤抖:“震霆,好像……要生了。”
陆震霆瞬间清醒,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慌乱。他按下了床头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瞬间,整个小院仿佛从沉睡中苏醒!
隐藏在暗处的护卫迅速各就各位,封锁所有通道。
待命的医疗团队提着设备,无声而迅速地进入卧室,为首的女医生眼神冷静,动作专业。
“别怕,我就在外面。”陆震霆用力握了握林晚星的手,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然后果断地退到外间,将空间留给医生。他不是不担心,但他知道,此刻他守在外面,掌控全局,才是对妻子和孩子最大的保护。
剧烈的宫缩一阵阵袭来,林晚星咬紧牙关,配合着医生的指令呼吸、用力。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疼痛几乎要撕裂身体,但她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为了孩子,她一定要撑住!
外间,陆震霆像一尊雕塑般立在门口,耳麦里不断传来各处岗哨的报告。
“报告,大院外围一切正常!”
“报告,空中管制已启动,未经许可的飞行器无法接近!”
“报告,所有通讯监控未发现异常!”
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然而,就在此时,技术岗哨传来一条紧急讯息:“报告!检测到一股极其微弱、频率特殊的非标准信号,正尝试穿透我们的屏蔽网!信号源……信号源无法锁定,仿佛弥漫在空气中!正在尝试分析破解!”
陆震霆眼神一厉!
来了!他们果然还是来了!用了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加强屏蔽功率!启动所有反制措施!找出信号源!”他冷声下令。
卧室内,林晚星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在剧烈的阵痛间隙,她仿佛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嗡鸣声,那声音让她心烦意乱,腹中的孩子也躁动起来。
就在这内外的紧张都达到顶点的时刻——
天空之中,原本皎洁的月光,似乎微微黯淡了一丝。一种难以言喻的、潮汐般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地扫过大地。
“月汐……”林晚星脑中瞬间闪过这个词!是了,前世记忆碎片中提到的“月汐”!它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在这种时候出现了!
与此同时,她腹中的孩子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猛地向下坠去!
“看到头了!产妇,用力!最后一次!”医生急促而冷静的声音响起。
林晚星汇聚起全身最后的力量,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喊!
外间,陆震霆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也就在这一刻,技术岗哨传来惊呼:“信号强度突然飙升!它……它在试图同步‘月汐’频率!目标是产房!!”
“不惜一切代价!干扰它!”陆震霆咆哮!
卧室内,随着新生儿响亮的啼哭声,一个小生命终于降临人世。
但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间里所有的灯光猛地闪烁起来,那台监测产妇和婴儿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上的数据疯狂乱跳,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能量波动,如同潮水般向着刚出生的婴儿席卷而去!
林晚星拖着虚弱疲惫的身体,下意识地就要扑向护士手中的孩子!
千钧一发之际——
她胸口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早已黯淡无光的翡翠玉佩(空间载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青色光晕骤然爆发开来,形成一个薄薄的光罩,瞬间将婴儿和林晚星笼罩其中!
那冰冷的能量波动撞在青色光罩上,发出一声无声的巨响,激起阵阵涟漪,却无法穿透分毫!
光芒中,那枚玉佩上的翠色仿佛活了过来,流光溢彩。
门外,陆震霆听到异常动静,再也忍不住,猛地推门而入!
看到的正是那青光护体、冰冷能量被阻隔的惊人一幕!
而刚刚出生、浑身还沾着血污的小婴儿,竟在青色光晕的包裹下,停止了啼哭,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那眼底深处,仿佛有一丝极淡的、好奇的莹光一闪而过。
危机,似乎暂时被那突如其来的青光化解。
但所有人都知道,斗争,远未结束。
这个生而不凡的孩子,从降临人世的第一秒起,就注定要面对不平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