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同来自远古蛮荒时代的号角,低沉、浑厚,带着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卡伦贝尔清晨的相对宁静——是战象的嘶鸣!
声音来自东方,并不止一头,此起彼伏,仿佛巨兽在宣告它们的到来。
哈涅尔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
哈拉德人!
他们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昨天才接收了流民,今天大军就已兵临城下!
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那遥远的嘶鸣中微微震颤。
“上围墙!所有人!准备战斗!”
不等哈涅尔详细下令,经验丰富的布雷恩已经如同条件反射般嘶吼起来,同时第一个转身,像一头矫健的豹子,几步就冲上了通往东面围墙的木质阶梯。
他的呼喊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早已待命的护卫一队成员,以及刚刚被征召、脸上还带着紧张与惶恐的卢恩和他的几十名同乡,纷纷抓起手边的武器,跟随着布雷恩涌上围墙。
哈涅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也紧随其后登上了围墙。
此刻,这道新筑的防线上,已经站了一百多人。
他们紧握着长矛、弓箭,或是临时分发的草叉、镰刀,目光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摩根带着他的护卫二队守在围墙下方,焦急地抬头望着上方。
他渴望战斗,渴望与兄弟们并肩迎敌。但哈涅尔之前给了他死命令,语气不容置疑:“摩根!你的任务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围墙之上有布雷恩。你的二队,是最后的屏障,也是最后的希望!如果……如果围墙被突破,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组织村民,尤其是老弱妇孺,从西面或北面预先规划好的路线撤离!能走多少走多少!明白吗?这是命令!”
这道命令,当时让摩根愣了片刻,随即一股滚烫的热流涌遍全身。
这位年轻的领主,在生死存亡之际,想到的不仅仅是战斗,更是他治下每一个子民的性命!
将保护撤退的重任交给他,这是何等的信任!
比起在围墙上拼杀,这份守护背后希望的责任,更加沉重,也更能拴住一个男人的忠诚。
从那一刻起,摩根对哈涅尔的追随,不再仅仅源于战败后的屈服或对未来的投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心塌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战象的嘶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紧接着,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如同闷雷滚过大地,并且这声音在迅速放大,最终化为清晰可辨的、整齐而沉重的踏步声——咚!咚!咚!
地平线上,首先出现的是几个巨大的、移动的阴影。
然后,在初升朝阳那刺眼的光芒映衬下,五头庞然大物的轮廓清晰地显现出来!那是哈拉德的战象!
它们如同行走的山峦,粗糙的灰色皮肤上覆盖着厚重的、用硬皮和金属片缀成的护甲,巨大的耳朵如同蒲扇般扇动,长长的象牙上绑缚着寒光闪闪的金属尖刺,每一步落下,都让远处围墙上的众人感到脚下传来清晰的震动。
在它们背上的木质箭塔里,隐约可以看到哈拉德弓箭手的身影。
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五头战争巨兽的周围和后方,如同潮水般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哈拉德战士!
他们大多穿着轻便的皮甲或亚麻布衣,肤色黝黑,头上裹着头巾,脸上涂抹着白色图案或戴着狰狞的金属面具。
他们挥舞着弯刀和长矛,背负着巨大的复合弓,口中发出各种怪异的嚎叫和呼喊,数量之多,几乎铺满了围墙前方目力所及的整个原野!
他们并没有立刻发动冲锋,而是在距离围墙约一箭之地外开始缓缓展开阵型,战象位于前列,步兵紧随其后,轻骑兵在两翼游弋。
那股如同实质般的杀气混合着战象的腥臊气息和哈拉德人身上的汗臭,隔着这么远,仿佛都已经扑面而来,压得围墙上许多新兵脸色惨白,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哈涅尔手扶着一根削尖的木桩,极力远眺,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哈拉德军阵,粗略估算着敌人的数量。
一千人?不!绝对不止!
只多不少!
这根本不是他预想中可能来袭的小股劫掠部队!
这分明是一支装备相对精良、拥有可怕攻城巨兽的哈拉德主力部队!
“一千多哈拉德人……还有五头战象……” 哈涅尔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干涩嘶哑,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血色尽褪,“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拉海顿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绝不是扫荡村庄的小股部队!
这分明是一支足以攻打一座小型城市的偏师主力!
他们为什么会放弃更富庶的拉海顿,将如此庞大的兵力,投入到卡伦贝尔这个在军事地图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贫瘠的边境小镇?!
巨大的疑问和更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卡伦贝尔这艘刚刚启航的小船,面对的不是预料中的风浪,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巨大的疑问和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冰山般轰然压下。
他所有的备战计划,都是以应对数百人规模的袭击为基础的。
而现在,面对超过一千名凶悍的敌人和五头堪称战场噩梦的战象,他手中这一百多人的守卫力量,以及这道刚刚竣工、还未经受真正考验的围墙,真的能守住吗?
卡伦贝尔,迎来了自建立以来,最严峻、最绝望的生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