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顶棒球帽,仿佛被它施了魔法一般,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那顶帽子的颜色和款式都很特别,与大哥哥的整体形象相得益彰,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帅气。
小家伙咿咿呀呀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趁着妈妈正低头专注地研究菜单、秦川也恰好俯身准备询问点单的瞬间,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抓、一掀!
“哎!”
秦川只觉得头上一轻,帽子已经被小男孩抓在了手里!
他下意识地猛地抬头,眼神里还残留着被打扰的烦躁和瞬间的惊吓,那目光在毫无防备下显得格外锐利。
这突如其来的凶狠眼神,一下子就把正得意洋洋把玩着“战利品”帽子的小男孩吓懵了。
孩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小嘴一瘪,圆溜溜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哇——!”
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爆发出来,小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一甩,那顶棒球帽不偏不倚,“啪”地一声糊在了秦川的脸上!
“哎呀!宝宝!快松手!对不起对不起!”
年轻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道歉。
她手忙脚乱地从秦川脸上捡起帽子,连声道歉。
“实在对不住啊小伙子!这孩子手太快了,太皮了!没吓着你吧?有没有打疼?”
她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把孩子搂紧,轻轻拍抚着那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后背,满脸的歉意和无奈。
“没、没事没事,小孩子嘛,好奇是正常的。”
秦川迅速调整表情,脸上挤出个尽可能温和安抚的笑容。
他甚至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捏了捏小男孩那还挂着泪珠、肉乎乎的脸蛋,放柔了声音哄道。
“乖,不哭了,哥哥没凶你,别怕。”
或许是秦川那副好皮相起了作用,也或许是语气真的软了下来,小男孩抽噎了几下,竟真的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就在秦川俯身逗弄小孩,试图化解这场小小危机的瞬间,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了收银台旁边一块被擦拭得锃亮的不锈钢装饰板。
那光滑的板面,此刻清晰地映照出一个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的景象——他的头发!
他那原本就不算特别服帖的头发,先是被帽子压了一上午,接着又遭遇了小男孩那“惨无人道”的抓扯蹂躏。
此刻简直如同刚被十级狂风肆虐过的鸟窝,东倒西歪,根根倔强地翘着,毫无章法地向四面八方伸展,乱得惊心动魄,惨不忍睹!
秦川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顶着这样一头“狂草”去参加姐姐的接风宴?
绝对会被大哥念叨死,老妈也会唠叨半天形象问题。
“不行,得先整理下形象问题。”
秦川心里警铃大作,瞬间做出了决定。
他猛地直起身,也顾不上安抚那对母子了,目光急切地转向正在邻桌收拾碗筷的陈明。
“那个……小哥,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理发店?稍微修一下头发就行,要快一点的。”
陈明闻声抬起头,目光落在秦川那顶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鸟窝”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露出一丝“我懂”的表情。
他随手用抹布指向店门外,语速飞快。
“哦,理发店啊。出店门右拐,穿过公园旁边那条老巷子,走到头就能看到一家,门口有红蓝白转筒灯的。是个老师傅,手艺还行,主要是便宜也快。”
“谢谢!”
秦川得了信息,匆匆道了声谢。
他迅速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揣回口袋,一把抓起那顶惹祸的棒球帽,也顾不上再跟陈明解释自己根本不是“安安”这个天大的误会了——此刻,拯救发型刻不容缓!
他像一阵风似的,急匆匆地冲出了“老赵记”热气腾腾的门帘,朝着陈明所指的右拐方向奔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口。
就在秦川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店门右拐、通往老巷子的方向后不久,李慧从后厨探出头来。
她习惯性地扫了一眼收银台,却发现台后空空如也。
“咦?小陈,安安人呢?怎么不在位置上?”
她扬声问道,手上还沾着点面粉,语气里带着点活计繁忙时对人手短缺的天然焦虑。
陈明正麻利地收拾着刚空出来的碗筷,头也没抬,随口应道。
“哦,老板娘,小赵刚出去了,说是去剪头发了!”
“剪头发?”
李慧闻言先是一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安安那孩子,平时恨不得把刘海留长遮住半张脸,对理发店更是能躲则躲,今天怎么主动去了?
但这份惊讶只持续了一瞬。
最近安安身上那些细微的变化如同零散的拼图碎片,此刻在“去剪头发”这个信息下,似乎被拼凑出了一幅模糊但合理的图景:这孩子,是不是终于开始在意一点自己的样子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欣慰和“孩子总算开窍”的释然掠过李慧心头。
她脸上的惊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
“哦…这样啊。”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叮嘱了一句。
那等他回来让他赶紧顶上,前面快忙不过来了。”
说完,她又匆匆转身,淹没在后厨蒸腾的热气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继续她的忙碌。
大约十分钟后,一辆共享电瓶车伴随着略显刺耳的刹车声,“吱呀——”一声,停在了“老赵记”店门口。
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赵羽安,动作略显僵硬地下了车。
他微微弓着背,默默地锁好车,支付订单。
额角似乎还沁着点虚汗,在午后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习惯性地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几乎要缩进衣领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外界过多的注视。
然后快步穿过店门口那混合着食物香气与油烟味的空气,径直走向收银台后方。
“小陈哥,不好意思,我……我回来晚了。是不是耽误你忙了?”
赵羽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歉意,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气弱。
他的视线低垂着,落在沾着几点油渍的收银台面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陈明正弯腰奋力擦着一张刚腾空的桌子,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闻声抬头,看到赵羽安回来了,立刻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浑不在意地大力摆摆手,手上的湿抹布差点甩出几滴水珠。
“嗨,没事没事!你不是去剪头发了吗?还挺快的嘛!看着是清爽多了!赶紧的,又要来新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顺手地把一张刚写好的、墨迹似乎还没干透的点单条“啪”地一下塞进赵羽安手里。
“赶紧的,活儿来了!三号桌加两份生煎!
“剪……剪头发?”
赵羽安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明那理所当然、语气笃定的一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他疲惫而迟钝的脑子里激起了巨大的、混乱的涟漪。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迟疑和小心翼翼,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刚刚在市中心那家装修考究、音乐舒缓的高级沙龙里,由理发师精心打理过的额发。
此刻,那被精细修剪、打薄,特意露出部分额头以追求“时尚感”和“透气感”的发型,在这弥漫着烟火气和油烟味的小店里,在陈明那熟稔无比、毫无怀疑的目光注视下,却让他感觉无比怪异和暴露。
他怎么知道我剪了头发?
“我……”
然而,就在他试图组织语言的瞬间,两位穿着附近工人工装的客人已经大步走到了收银台前。
其中一人嗓门洪亮,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喊道。
“老板!两碗牛肉面,要大碗的!一碗千万别放香菜,另一碗多放辣子,越辣越好!”
客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疑惑。
长久以来根植于心的社恐本能,以及对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近乎刻入骨髓的责任感,如同条件反射般瞬间占据了绝对上风。
赵羽安立刻压下心头的疑虑,熟练地拿起点单机,低声道。
“好…好的,请稍等。”
几乎是本能地,赵羽安立刻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将所有的疑惑和那点刚刚冒头的“暴露”感迅速掩藏起来。
那些关于“剪头发”的疑问,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重新投入了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忙碌中。
指尖在熟悉的按键上飞快移动,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忽略额前那异样的清爽感,重新将自己投入了这份忙碌而令人安心的收银工作中。
另一边,老巷深处。
秦川按照陈明的指点,一头扎进了那条被岁月浸染的老巷。
巷子狭窄逼仄,两侧是斑驳褪色的老居民楼,墙皮剥落处露出灰暗的砖石,纵横交错的晾衣绳上挂着衣物,在微风中轻轻晃荡,投下晃动的光影。
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青苔味和淡淡的煤烟气息。
他步履匆匆,很快在巷子中段找到了目标。
那家挂着经典红蓝白三色旋转灯箱的小理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