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父太清老子的“糖果大道”,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取得了开门红。
他不仅让山脚下亿万生灵如痴如醉,各自都有所得,更重要的是,他用一颗巨大无比、味道绝佳的“自然糖”,成功俘获了首席评委林参的芳心,拿到了满分。
这一下,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到了第二位讲道者——元始天尊的身上。
元始天尊,不,现在该叫“光圣”了。
他面沉似水,一步步走上那座由星辉凝聚的道台。
他能清晰感知到,下方亿万道目光,正火辣辣地聚焦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好奇、期待,还有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尤其当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三弟通天,正挤眉弄眼地对他无声做着“发光”的口型时,他那颗刚刚证得圆融的圣心,疼得直抽抽。
不行!
今日,我必须将“光圣”这个耻辱的称号,彻底洗刷!
我,元始,盘古正宗,阐天大道的主宰,绝不能以“亮晶晶”闻名于世!
他要用最庄严、最宏大、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向整个洪荒,向那个还在啃糖的小家伙证明,他的道,才是真正的天地至理!
元始天尊在道台中央盘膝坐下,阖上双目,强行让自己的心境重归寂灭。
“吾之道,为‘阐’。”
他的声音响起,没有太清的温润,反而带着一种玉石相击的冷硬与威严,透着不容置疑的绝对秩序。
“阐者,明也,序也。”
“天地万物,皆有其位,皆有其理。星辰运转,四季更迭,生老病死,皆在秩序之内。”
“我所阐述的,便是这宇宙间,最根本,最完美的秩序!”
声音仿佛无形的刻刀,在众生灵的识海中,狠狠刻下“规矩”二字。
山脚下,一些性情散漫,崇尚自由的妖修,已经开始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压抑。
这光圣讲的道,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比部落里最古板的族老训话还要让人难受。
但那些精修阵法、炼器、炼丹的大能,却是精神陡然一振,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
秩序!规矩!
这不正是他们毕生追求的终极奥义吗?
只有最完美的秩序,才能炼制出最完美的法宝!
只有最严谨的规矩,才能布置出最无懈可击的阵法!
光圣的道,与他们,是绝配!
道台之上,元始天尊没有像太清那样慢条斯理。
他的风格,是直接,是展示,是碾压!
“空口白话,终是虚妄。今日,便让尔等亲眼见证,何为‘秩序’之美!”
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情感,只有亿万道精密运转的阵法符文在生灭!
他大手一挥!
一团比太清之前那团庞大十倍,充满了地水火风各种狂暴元素的混沌能量球,悍然出现在道台之上。
能量球内部,各种法则疯狂冲突,彼此湮灭,散发着足以让大罗金仙都瞬间解体的恐怖气息。
“此为,无序。”
元始天尊冷冷吐出三字。
然后,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是一根如白玉雕琢,完美无瑕,连指纹的螺纹都呈现出黄金分割比例的手指。
他用这根手指,对着那团混沌能量球,轻轻一点。
“阐天之光,秩序之始!”
嗡——
一道比太阳璀璨亿万倍,却不带丝毫温度,纯粹到极致的玉清仙光,自他指尖爆射而出,瞬间笼罩了那团混沌能量球!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团混沌能量球内部,狂暴的地元素,被仙光强行梳理,凝聚成了一块块大小、形状、密度完全相同的标准正方体。
肆虐的水元素,被仙光精准切割,变成了一滴滴体积、重量、蕴含量完全一致的完美水珠。
暴虐的火元素,被仙光压缩,化作了一缕缕温度、亮度、燃烧效率完全相同的标准火苗。
呼啸的风元素,被仙光编织,成了一道道速度、方向、吹拂力度完全相同的标准气流。
仅仅一个呼吸!
那团代表着“无序”与“混乱”的混沌能量,就被元始天尊用他那充满了强迫症美学的“阐天大道”,给彻底地、残忍地格式化了!
“以理为骨,以序为肉!”
元始天尊的声音,宛若天道敕令。
他手指再次划动。
那些标准化的地、水、火、风元素,开始以一种无比精密,无比复杂,却又充满了数学之美的方式,互相组合,互相构建!
轰隆隆——
一座座山脉拔地而起,但每一座山的高度、坡度、山脊线的弧度,都完全相同,宛如复制粘贴。
一条条河流蜿蜒流淌,但每一条河的宽度、深度、水流的速度,都精准到小数点后无数位。
一棵棵树木破土而出,但每一棵树的高度、分叉的角度、树叶的数量和形状,都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差别。
太阳升起,月亮落下,它们的轨迹是完美的圆形,没有一微米的偏差。
很快,一个全新的,完美到令人窒息的小世界,就在道台之上,被创造了出来。
这个世界里,没有意外,没有随机,没有一丝一毫的杂乱。
万事万物,都处在一种永恒的、静止的、绝对完美的秩序之中。
它就像一座由无数精密齿轮构成的巨大钟表,永远精准,永远正确,也……永远冰冷。
“此,即为吾道!”
元始天尊收回手指,脸上浮现出一丝因创造出极致完美造物而生的陶醉。
他相信,没有任何生灵,能抵挡住这种“完美秩序”的诱惑。
山脚下,那些阵法师、炼器师们,已经彻底疯魔了。
“神迹!这才是真正的神迹啊!”
“看到了吗!那条河的拐角,是标准的三十二度角!此角度可令水流冲击最小,灵气损耗最低!”
“还有那座山!它的山体结构,是天然的‘聚灵阵’!而且是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完美聚灵阵!”
“光圣大人!您就是我辈修士的指路明灯啊!”
无数追求“技艺”的修士,对着元始天尊的方向,纳头便拜,激动得老泪纵横。
元始天尊心中得意,他觉得,自己这一局,稳了。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评委。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张皱巴巴的小脸。
林参正啃着手里的“自然糖”,小小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二师父,”他奶声奶气地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你这个小世界,不好玩。”
元始天尊圣心一跳。
“为何?”他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林参伸出沾着糖渍的小手指,指向那个完美的小世界,“你看,那棵树,长得跟旁边的一模一样,一点都不特别。”
“还有那条小河,它为什么不拐弯呀?它一直那样流,不累吗?”
“还有还有!”林参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强烈的不满,“最重要的是!里面一只小动物都没有!连一只会蹦迪的房子都没有!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好玩!”
“二师父,你这个,比伏羲叔叔画的乌龟,还要不好玩!”
轰!
最后这句话,宛若一道开天辟地的混沌神雷,正中元始天尊的天灵盖。
他的道心,那颗刚刚因证道而变得圆融无瑕的圣心,“咔嚓”一声,当场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鸿沟。
他引以为傲的,象征着宇宙终极秩序的完美造物。
在小徒儿的眼里,竟然……还不如一只乌龟?
“噗——”
旁边的通天教主,再也憋不住,一口仙气没喘匀,直接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响亮,充满了无情的嘲弄。
道台之上,元始天尊的圣躯,剧烈地晃了晃,他那张铁青的面庞上,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怀疑人生”的茫然。
就在这时。
“叮!”
一炷香,燃尽。
元始光圣的讲道,结束。
鸿钧道祖看着自家二徒弟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强忍着笑意,转头问林参:“小林参,那给二师父的讲道,打个分吧?”
林参想了想,然后伸出了一只肉乎乎的小手。
只竖起了一根……小拇指。
“一分。”
他认真地说道。
“不能再多了。”
“因为二师父的房子,以前还会跳舞,现在连房子都不跳了。”
元始天尊,眼前一黑,险些当场从道台上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