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深海,如同巨兽食道般压抑。唯有“海龙-III”型深潜攻击潜艇前方投射出的两道巨大光柱,如同利剑,刺破永恒的黑寂,在浑浊的海水中开辟出一条暂时的通路。
潜艇内部,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松弛。战士们沉默地检查着装备,处理伤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机油和淡淡的血腥味。虽然成功摧毁了“深渊之眼”,夺走了“圣骸”并进行了净化,但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数名同伴永远留在了那片血肉熔炉之中。
任峥坐在隔离舱室内,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明亮。他手中托着那块已经打开的隔绝箱,里面盛放着那枚净化后的琉璃色“圣骸”——现在或许应该称之为“源晶”更为合适。
它静静躺在特制的缓冲垫上,通体澄澈,内部仿佛有氤氲的霞光在缓慢流转,散发出温和而纯净的能量波动。与之前那充满侵略性和恶意的暗金色晶体判若两物。即便以任峥新凝聚的空间晶体去感知,也只能感受到一种浩瀚、古老、如同星空般深邃平和的意蕴,再无半分邪祟。
“感觉如何?”医疗官刚刚为他做完检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身体机能正在快速恢复,精神力波动虽然虚弱,但本质似乎…更加凝练了?局长,您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任峥轻轻合上隔绝箱,摇了摇头:“只是尝试处理了一下战利品。我没事,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整,我们还未完全脱离危险区域。”
医疗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恭敬地行礼退下。他知道局长身上有太多秘密,不是他能探究的。
舱门关闭,室内只剩下任峥一人。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隔绝箱,心念微动,识海中那枚银色空间晶体缓缓旋转,一丝极其细微的精神力如同触手般,小心翼翼地探向箱中的“源晶”。
他想试试,这净化后的“圣骸”,是否还能被感知、被引导。
就在他精神力触碰到“源晶”的瞬间——
嗡!
没有预想中的抵抗,也没有能量爆发。那“源晶”仿佛一个沉睡的精灵被轻轻唤醒,内部流转的氤氲霞光微微加速。一股温和、精纯、远超当今世界灵气品质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顺着任峥的精神力触手,反向流淌而来!
这股能量进入他体内,并未带来任何膨胀或不适,反而如同甘霖般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识海。之前净化“圣骸”时消耗过度的焚罪之焰,在这股能量的滋润下,竟也恢复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活力,金色火团似乎凝实了少许。
更让任峥震惊的是,伴随着这股精纯能量而来的,还有一丝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信息片断!
那并非语言或文字,而是一种更本源的、关于“空间”的规则感悟碎片!
仿佛惊鸿一瞥,他“看”到了空间的褶皱,看到了维度的涟漪,看到了物质在微观尺度下如何依托空间结构而存在……这些感悟与他自身“空域”的能力,尤其是新凝聚的空间晶体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下意识地按照那信息碎片中蕴含的某种韵律,催动识海中的空间晶体。
嗤——
他面前,隔离舱室内固定在地板上的合金桌椅,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三分之一!断口处光滑如镜,仿佛被最精准的激光切割过,而消失的部分,没有留下任何残渣,就像从未存在过!
不是粉碎,不是湮灭,而是……被从当前空间层面“抹除”!
任峥瞳孔骤缩,猛地切断了与“源晶”的精神连接,额角渗出一滴冷汗。
好恐怖的力量!仅仅是随意的一次共鸣尝试,就造成了如此效果!这净化后的“源晶”,不仅蕴含着精纯的能量,更似乎记载着某种关于空间规则的高深知识!
它不再是灾难的源头,而是一座蕴藏着无尽知识与力量的宝库!但这座宝库的大门,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刚才那一下,若非他及时切断连接,恐怕会造成更难以预料的后果。
“看来,需要更谨慎地研究它……”任峥心中暗道,将隔绝箱再次锁死,收入特制的保险柜中。
就在这时——
“呜——!!!”
刺耳的战斗警报陡然响彻整个潜艇!
“报告!发现高速水下目标!数量三!正在向我方逼近!识别信号……‘神意基金会’!”声纳员急促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
“什么?!他们还有伏兵?!”赵虎又惊又怒的声音传来。
任峥眼神一寒,瞬间冲出隔离舱室,直奔指挥室。
指挥室内,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巨大的声纳屏幕上,三个醒目的红点正从不同方向,以惊人的速度向代表着“海龙-III”的绿点包抄而来!
“距离十五海里!速度超过六十节!是他们的‘鬼鲛’级高速攻击艇!”艇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对方有备而来,我们的速度不占优势,深潜装甲也大多受损,无法进行有效的外部拦截!”
“能摆脱吗?”任峥冷静问道。
“很难!他们呈品字形包围,封住了我们上浮和转向的最佳路线!而且……他们发射了鱼雷!重复,对方发射鱼雷!数量六!”声纳员的声音带着绝望。
屏幕上看不见火光,但所有人都仿佛能听到那死亡般的高速螺旋桨噪音正在穿透深海,急速逼近!
“紧急规避!释放干扰弹!”艇长嘶声下令。
庞大的潜艇猛地倾斜,做出剧烈的规避动作。一枚枚干扰弹从发射管射出,在后方水域炸开,形成大片的气泡和噪音干扰幕。
然而,对方的鱼雷显然经过了特殊改进,抗干扰能力极强,只有两枚被成功诱爆,另外四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锁定“海龙-III”,速度丝毫不减!
“来不及了!三枚命中不可避免!”火控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一旦被三枚重型鱼雷击中,即便是“海龙-III”这种最新型的攻击潜艇,也绝对会解体,葬身在这数千米的深海!
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刚刚从地狱杀出,难道又要陨落在这归途之上?
任峥站在指挥室中央,看着屏幕上那急速逼近的死亡光点,听着耳边刺耳的警报和战友们粗重的呼吸,眼神却冰冷如万载寒冰。
不能死在这里!好不容易净化了“圣骸”,获得了新的力量,第七局的未来,世界的真相,还有太多等待他去探寻!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存放着“源晶”的保险柜。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刚才那“抹除”三分之一桌椅的景象闪过脑海。
既然能抹除桌椅……那么,能否抹除……鱼雷?
这不是空间扭曲,不是偏转防御,而是更本源的——空间层面的否定!
赌了!
“所有人!抓紧固定物!”任峥猛地暴喝,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与此同时,他识海中那枚银色空间晶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他没有再去连接“源晶”(那太危险且来不及),而是将全部的精神力、刚刚恢复的部分灵力,甚至引动了那一丝微弱的焚罪之火作为辅助稳定,全部灌注于空间晶体之中!
他回忆着刚才从那信息碎片中感受到的空间韵律,将“空域”的力量不再向外扩散,而是高度凝聚,锁定那三枚即将命中潜艇要害的鱼雷!
这不是精细的操作,而是倾尽全力的、粗暴的、基于本能和一丝感悟的——空间抹除!
“给老子……消失!”
任峥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双眼之中银芒爆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纹在他瞳孔深处生灭!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让整个潜艇内部空间都为之凝固、扭曲的诡异波动,以任峥为中心,穿透了厚重的潜艇外壳,瞬间笼罩了外界那三枚近在咫尺的鱼雷!
指挥室内,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仿佛自身的空间感被强行扭曲。
然后,他们通过外部传感器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三枚携带着毁灭性能量、即将撞上潜艇的高爆鱼雷,在距离艇身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没有任何爆炸,没有任何冲击波,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橡皮,从现实的画布上彻底擦除!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深海重归死寂,只有另外一枚被干扰的鱼雷在远处爆炸的闷响传来。
“鱼…鱼雷信号…消失了?!”声纳员结结巴巴地报告,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那空空如也的区域,又看向指挥台中央,那个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金纸,身体摇晃了一下,勉强扶住控制台才没有倒下的年轻局长。
又一次!局长又一次以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创造了奇迹!
“局…局长!”赵虎和李毅第一时间冲上前扶住任峥。
任峥摆了摆手,想说些什么,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下去。强行催动尚未完全掌握的空间抹除,几乎瞬间抽空了他的一切,识海中的空间晶体都布满了细微的裂纹,光芒黯淡。
“局长!”
“快!医疗官!”
混乱中,任峥的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源晶”蕴含的力量和知识……太过可怕,必须尽快掌握……否则,下次……
而此时,潜艇外,那三艘原本志在必得的“鬼鲛”攻击艇,显然也被这超出理解的一幕惊呆了,动作出现了短暂的迟滞。
“海龙-III”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引擎全开,向着接应舰队的方向疯狂逃逸!
深海之下的追杀与反追杀,才刚刚开始。而重伤昏迷的任峥,却不知在他意识深处,因为这次强行施展空间抹除,以及与“源晶”那短暂的接触,某些关于空间本质的奥秘,正在缓慢地、自发地融合、沉淀……
归途,依旧漫长而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