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空的锐响还萦绕在耳际,林薇薇看见皇帝——或者说那个北狄傀儡——身形猛地一顿。不是谢云止的箭,那支箭来自更远的宫墙之上,箭羽漆黑如夜。
傀儡皇帝缓缓低头,心口绽开一朵诡异的墨梅,没有血,只有黑色的汁液汩汩涌出。他咧开嘴,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龙袍在晨光中片片碎裂,露出底下布满咒文的躯体。
“梅魄……反噬……”他嘶吼着,化作一滩黑水,渗入青砖缝隙。
禁军哗然,刀剑纷纷转向宫墙上的黑影。林薇薇却望向谢云止,他手中的弓弦仍在震颤,但箭囊完好。
“不是臣。”他快步来到她身边,目光凝重地扫过那滩黑水,“这宫里有第四方势力。”
冯保连滚爬爬地过来,手中高举明黄绢帛:“先帝遗诏在此!传位于安远侯世子谢景云!”
遗诏在晨光中展开,朱砂玺印鲜艳如新。禁军面面相觑,不知该跪该立。
“假诏!”德妃的兄长、新任镇北侯带兵闯入,“安远侯府通敌叛国,其子岂能继位!”
混战一触即发。林薇薇被谢云止护着退至长乐宫内,宫门将喊杀声隔绝在外。她这才发现,他左臂官袍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渗血。
“你的伤……”
“无妨。”他撕下衣摆草草包扎,“才人可还记得郑贵妃香谱中,记载着如何辨别真龙血脉?”
她在多宝格暗榫中取出香谱,翻至“龙涎香”那页。在批注行间,藏着行蝇头小字:“谢氏血脉,遇梅则显。”
他取匕首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窗台落梅上。花瓣瞬间化作琉璃般透明,映出其中游动的金芒——与双鱼佩上的光华同源。
“现在才人可信了?”
宫门外突然传来巨响,镇北侯正在撞门。林薇薇迅速将他推进密室:“无论发生什么,别出来。”
当她重新打开宫门时,镇北侯的刀锋已抵在喉间。
“妖妃!把逆贼交出来!”
她轻笑,指尖拈起片琉璃梅花瓣:“将军可知,何为真龙天子?”
花瓣在阳光下流转异彩,映得镇北侯脸色骤变。突然,他猛地后仰,心口插着支与方才相同的黑箭。
混乱中,她看见宫墙黑影一闪而过。
夜幕降临时,厮杀声渐歇。谢云止从密室走出,已换上玄色常服,与她初次在御书房见到的皇帝装扮一般无二。
“才人,”他执起她的手,“可愿与朕共治这江山?”
她抽回手,指向窗外太液池方向:“陛下难道不好奇,那放暗箭的是谁?”
池面突然泛起血泡,九十九具婴孩骸骨浮出水面,每具心口的红梅都在月下发出凄艳的光。骸骨缓缓拼成个巨大的狼头图案,与北狄王旗一模一样。
子时更鼓响起时,池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整座太液池的水在顷刻间退尽,露出池底青铜铸造的北狄祭坛。
祭坛中央,站着个披斗篷的身影,手中捧着个跳动的心脏——正是日间那傀儡皇帝所化的黑水凝成。
“梅魄已成,”黑影轻笑,“恭迎我主归位。”
谢云止突然闷哼跪地,心口浮现出与傀儡皇帝相似的咒文。
林薇薇扶住他,触手一片滚烫。她终于明白,郑贵妃用二十五年布下的局,要困住的不只是傀儡皇帝,更是他体内苏醒的北狄邪神。
晨光刺破云层时,祭坛上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黑影消失无踪,只余太液池底深深的爪痕。
谢云止悠悠转醒,咒文已褪,唯有眼角添了道细痕,如龙鳞。
“现在,”他望向她,“爱妃可愿与朕共治这江山了?”
宫墙外,新一天的晨钟正在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