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的苏醒与伤势的稳定,如同给动荡不安的永夜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尽管他依旧虚弱,需要卧床静养,但那重新睁开的、带着冰冷威仪的翡翠竖瞳,足以让那些因他沉寂而蠢蠢欲动的暗流,暂时平息下去。
卡列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寝宫。她不再仅仅是东国女皇,更像一个细致入微的看护者。她运用自己精纯的木系异能,配合南国医疗师的方案,每日为里昂疏导伤口处残留的顽固黑暗能量,温养他受损的经脉和精神核心。这个过程对她消耗极大,但她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只是每次结束后,脸色会显得格外苍白,需要静坐调息许久。
里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看着卡列娜为他忙碌的身影,看着她因消耗过度而微蹙的眉头,心中那冰封的角落,如同被暖阳一寸寸照亮。他不再说那些霸道强势的话语,只是在她靠近时,会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指尖,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竖瞳,在望向她时,会不自觉地软化,带上一种近乎贪婪的依赖与温柔。
这种无声的依赖与信任,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卡列娜动容。她回应着他的牵手,在他因伤口疼痛而辗转反侧时,会轻声安抚,用指尖梳理他汗湿的额发。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彼此确认心意的静谧与温馨。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里昂清醒后的第一道命令,并非针对叛乱,而是召见了他的副官和几位绝对忠诚的核心将领。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封锁我重伤未愈,需要长期静养的消息。对外宣称,我只是受了轻伤,正在闭关清修,准备突破。”他冷静地下达指令,翡翠竖瞳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将卡洛斯‘血爪’军团异动,以及勾结外敌袭击永夜宫的证据,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放出去。重点强调……他们目标是东国女皇,意图破坏两国邦交,将南国拖入战争深渊。”
副官心领神会:“陛下是想……引蛇出洞,并且占据道义制高点?”
“不错。”里昂冷冷道,“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还有朝堂上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让他们自己跳出来。清理起来,也省事些。”他顿了顿,看向坐在床边安静聆听的卡列娜,语气缓和了些许,“另外,以东国女皇受惊、需要休养,以及两国技术合作进入关键阶段为由,暂时封闭永夜宫对外的一切非必要往来。所有政务,由内阁按旧例处理,紧急军务,由你(指向副官)直接呈报于我。”
这是一招以退为进,示敌以弱,同时将卡列娜彻底保护在他的势力范围核心,避免她再成为靶子。
卡列娜看着里昂即便重伤虚弱,依旧能如此精准地布局,心中不禁暗叹。这个男人,确实是为统治而生的。他的冷酷与算计,在此刻,成了保护他们最有效的武器。
命令被迅速执行。永夜宫仿佛再次进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但这一次的沉寂,是带着锋利獠牙的陷阱。
果然,随着“皇帝轻伤闭关”、“卡洛斯勾结外敌袭击女皇”等消息的悄然扩散,南国朝野震动!原本一些观望的中立派和部分对卡洛斯激进作风不满的贵族,开始明确表态支持皇室,谴责卡洛斯的叛国行径。卡洛斯及其党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内部也出现了分裂的迹象。
而里昂,则在卡列娜的悉心照料下,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那顽固的黑暗能量在卡列娜持之以恒的、温和而坚定的净化下,逐渐被驱散、消弭。他背后的恐怖伤口开始结痂、愈合,虽然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狰狞疤痕,但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力量也在缓慢恢复。
这天夜里,里昂屏退了所有侍从,寝宫内只剩下他和卡列娜两人。他靠在软枕上,握着卡列娜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掌心因连日输送能量而略显疲惫的纹路。
“辛苦你了。”他低声说,声音不再嘶哑,恢复了些许往日的低沉磁性。
卡列娜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眼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润:“比起你为我做的,这不算什么。”
里昂凝视着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卡列娜,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留下来。后悔……选择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知道,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很糟糕。我的感情,也充满了强迫和不堪。和我在一起,你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南国复杂的局势,还有……东国那边的压力,以及……埃文·蒙特利。”
提到埃文的名字时,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卡列娜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目光坦然地看着他:“里昂,过去的事情,我们都无法改变。你的方式或许极端,但你的感情,我现在相信,是真的。而我选择留下,选择回应你,也不是一时冲动,或者出于感激。”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清晰地表达自己复杂的心绪:“我承认,东国和埃文,是我必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我对埃文,有责任,也有……无法轻易割舍的情谊。但那与我对你的感情,是不同的。”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脸颊那道已经结痂的细小伤痕(是爆炸时被碎片划伤的),“在你为我挡下爆炸的那一刻,在我以为要失去你的那一刻,我就清楚地知道,你里昂·约萨克,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一个独一无二、无法取代的位置。这份感情,与国籍、与责任、与过往,都无关。它只关乎你我。”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如同潺潺溪流,润物无声,却蕴含着抚平一切躁动与不安的力量。
里昂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眸,听着她这番毫无保留的告白,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眼眶发热的暖流涌遍全身。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一个人,也能得到如此纯粹而坚定的选择。
他猛地伸出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他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颈窝,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哽咽:
“卡列娜……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流露出最真实的脆弱与庆幸。
卡列娜回抱着他,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心中一片柔软与平静。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无助的孩子。
“我不会放弃你,里昂。”她在他耳边轻声承诺,“就像你,没有放弃我一样。”
从今往后,荆棘王座,他们并肩同行。无边黑暗,他们互为灯塔。
寝宫外,南国的夜空依旧冰冷,暗流仍在涌动。但寝宫内,相拥的两人,却仿佛拥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与力量。
同心同德,或许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他们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