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离去后,观星台上夜风更疾。我与林逸不敢有丝毫耽搁,再次将全部心神沉入与摇光星的感应之中。那被暗红能量侵蚀的悲鸣感愈发清晰,如同一个不断渗血的伤口,刺痛着我的灵魂。
“集中精神,忽略它的痛苦,追溯那污染的源头!”林逸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沉稳而坚定,他的净化之力如同灯塔,引导着我纷乱的心神。
我依言而行,强忍着那份感同身受的痛楚,将星辰之力凝聚成一道极其纤细、却无比坚韧的精神丝线,沿着摇光星被侵蚀的能量通道,逆向追溯!
这是一场在浩瀚星空间进行的、无声而凶险的追踪。那暗红能量狡猾而隐蔽,如同潜藏在星光下的毒蛇,不断扭曲、分化,试图误导我的感知。星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搏动着,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汗水浸湿了我的额发,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林逸见状,毫不犹豫地将手搭在我的后心,更加精纯温和的星辰之力涌入,支撑着我几乎要枯竭的精神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感觉精神力即将耗尽,那丝线几乎要断裂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共鸣感,自遥远的人间某个方位反馈而来!那感觉阴冷、污秽,与摇光星上的侵蚀能量同源,却更加集中、更加……近在咫尺!
“东南方向……约百里……有强烈感应!”我猛地睁开眼,声音因过度消耗而沙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里……有东西在持续不断地向摇光星输送着污染!”
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观星台入口。是去而复返的萧烬!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暗卫。
“如何?”他大步走来,目光锐利如电。
“东南百里,具体位置无法精确,但能量反应很强烈!”我快速说道。
萧烬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对身后暗卫下令:“传令!调动附近所有‘暗枭’,以东南百里为范围,重点搜查废弃庙宇、地宫、矿洞等一切可能隐藏邪物之地!发现异常能量波动,立刻信号回报!”
“是!”暗卫领命,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暗枭’是殿下麾下最擅长追踪与潜行的精锐?”林逸问道。
萧烬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定东南方向:“希望这次,能揪住这只老鼠的尾巴。” 他顿了顿,看向我,“你还能支撑吗?或许需要你靠近之后,进行更精确的定位。”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精神的疲惫和灵魂深处因摇光星传来的阵阵抽痛,点了点头:“可以。”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媒介,每拖延一刻,摇光星被污染的程度就加深一分,而我与封印的风险也就增大一分。
没有多余的休整,我们立刻下山,乘坐马车,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萧烬调动了附近城镇的驻军配合搜查,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撒开。
马车内气氛凝重。我闭目调息,努力恢复着消耗的精神力,同时保持着对那遥远污染源若有若无的感应。林逸在一旁护法,眼神中带着担忧。萧烬则一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色,侧脸冷硬,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阴冷的共鸣感果然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模糊的方向,而是能隐约感知到其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能量特质。
“就在前面那片山区!”我忽然睁开眼,指向车窗外交错起伏的黑色山峦。
几乎与此同时,远处夜空中,一枚赤红色的信号弹尖啸着升空,炸开一朵醒目的光花——是“暗枭”发现目标的信号!
“加速!”萧烬冷声命令。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疾行,最终在一片看似荒芜的山谷入口停下。谷内隐约可见火光闪烁,以及兵刃交击和呼喝之声!
我们迅速下车,只见山谷深处,数十名“暗枭”精锐正与一群周身缠绕着灰黑病气、眼神呆滞却力大无穷的“人”激战!这些“人”显然是被快速催生出的“石瘟”患者,被当成了守卫此地的炮灰。而在他们身后,一个隐蔽的山洞口,正散发出浓郁至极的、与摇光星上同源的暗红能量波动!
“媒介就在洞里!”我肯定道。
“杀进去!”萧烬长剑出鞘,一马当先,暗金色的剑芒如同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那些被操控的患者如同割草般倒下。林逸紧随其后,乳白色的净化光晕扩散开来,有效地遏制着灰黑病气的蔓延,并为“暗枭”们提供支援。
我跟随在他们中间,心口的星核因靠近污染源而剧烈震颤,既是警告,也是一种本能的、欲将其净化的渴望。
我们很快冲破了守卫,杀入山洞。洞内曲折向下,越是深入,那股阴冷污秽的气息就越是浓郁,空气中甚至开始漂浮着细微的、暗红色的能量光粒。
终于,在洞穴的最深处,一个天然形成的、却明显被人工修葺过的石室内,我们看到了目标——
一座以鲜血和某种黑色矿石绘制而成的邪恶法阵中央,悬浮着一块约莫人头大小、通体漆黑却内蕴诡异暗红流光的星陨石!这块星陨石与之前引发“石瘟”的碎片截然不同,它更加完整,能量更加庞大且凝聚,此刻正如同一个活的心脏般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凝练的暗红能量如同触须般,穿透岩石,射向虚空,连接着遥远的摇光星!
法阵周围,还跪坐着三名身着灰袍、面容枯槁的人,他们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皮肤紧贴着骨头,眼中却燃烧着狂热的暗红光芒,正不断将自身的精神力注入法阵,维持着对星陨石的操控!
“毁掉它!”萧烬毫不迟疑,剑锋直指那块核心星陨石!
然而,就在他剑芒即将触及星陨石的瞬间——
那三名灰袍人同时抬起头,发出了非人的尖啸!他们猛地炸开,化作三团浓郁的血色能量,融入了法阵之中!
整个法阵红光大盛!那块核心星陨石剧烈震动,表面的暗红流光如同岩浆般沸腾!一股远超之前的、充满了毁灭与疯狂意志的能量冲击,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爆发开来!
“小心!它要自毁!”林逸脸色剧变,净化光罩瞬间扩张到极致,将我和他护在中心。
萧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能量逼得后退一步,但他眼神一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全身功力灌注剑身,暗金色龙气咆哮而出,化作一道凝实的剑罡,硬生生斩向那能量爆发的核心——星陨石!
“给本王——碎!”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洞内回荡!
暗红色的毁灭能量与暗金色的帝王剑罡悍然对撞!
耀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我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即使有林逸的护持,也被震得气血翻腾,耳中嗡嗡作响。
光芒渐渐散去。
只见萧烬持剑而立,气息有些紊乱,玄色衣袍上沾染了些许尘土,但他身姿依旧挺拔。而他剑锋所指之处,那块核心星陨石已然布满了裂痕,其上的暗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那射向摇光星的能量触须也骤然中断!
成功了?!
然而,还不等我们松一口气,那布满裂痕的星陨石中,最后一丝暗红光芒猛地收缩,随即化作一道极其凝聚的、充满了极致恶念的精神冲击,并非攻向萧烬或林逸,而是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我的眉心!
这一击,蕴含了黑袍祭祀败退前留下的最后怨念与杀意,快、狠、准,就是要与我同归于尽,或者……污染我的星核!
“小心!”林逸和萧烬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林逸的净化光罩瞬间收缩,试图拦截。萧烬也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剑锋回转。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精神冲击已然临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心口的星核,仿佛被这极致的恶意彻底激怒,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轰然爆发!不再是温和的银辉,而是绽放出了如同超新星诞生般的、璀璨夺目的白金光芒!
一段更加古老、更加威严、仿佛源自星辰本初的意志,自我的灵魂深处苏醒!
我甚至没有思考,只是遵循着本能,抬起了手,对着那道精神冲击,轻轻一握。
“散。”
言出法随。
那凝聚了黑袍祭祀最后恶念的精神冲击,在白金光芒的照耀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整个石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那块彻底失去光芒、布满裂痕的星陨石,“咔嚓”一声,碎裂成了一堆普通的黑色碎石。
林逸和萧烬都怔住了,看着周身沐浴在白金色光芒中、眼神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般古老意志的我,他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震撼的神色。
这力量……远超他们的认知。
白金光芒缓缓内敛,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那苏醒的古老意志也如潮水般退去,但某种本质的东西,似乎已经悄然改变。
我看向洞外,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那遥远的星空。
摇光星上,那令人不安的暗红阴影,正在缓缓褪去。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我们都明白,黑袍祭祀及其背后的“墟”,绝不会就此罢休。而我这不受控制、仿佛蕴藏着更深秘密的星核之力,也必将引来更多的关注与……忌惮。
萧烬收剑入鞘,走到我面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我,仿佛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存在。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究竟是谁?”
这一次,他的疑问,不再仅仅关乎“钥匙”或“星灵”。
而我,也同样在心中问着自己。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