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玖随着林武来到林家府邸门口。
只见门外站着三名身着百药斋标志性青绿丹师袍的修士。为首是一名留着山羊胡、面容倨傲、眼神略显浑浊的老者，其胸前别着一枚三颗药鼎形状的徽章，显示着他三品炼丹师的身份。想必就是那古河大师。
他身后跟着两名年轻一些的弟子，也是鼻孔朝天，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修士和民众，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百药斋的人公然上门找林家客卿的麻烦，这可是个大新闻。
古河大师看到黎玖出来，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如此年轻，且气息似乎只是炼气期（黎玖刻意收敛），脸上轻蔑之色更浓。
“你就是那个姓黎的客卿？”古河大师语气傲慢，带着质问的口吻。
黎玖神色平淡：“是我。阁下有事？”
“哼！”古河大师冷哼一声，“老夫听闻你前几日从沼泽中带回了一些不错的蚀魂草？我百药斋正急需此草炼制一批解毒丹，你开个价吧，那些蚀魂草，我们百药斋要了。”
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不是购买，而是施舍或命令。
林武在一旁脸色难看，这分明是强买强卖，甚至可说是明抢！蚀魂草是炼制多种高阶丹药的重要材料，价值不菲，对方这态度，显然没打算给公道价。
黎玖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不卖。”
古河大师脸色一沉：“小辈，莫要给脸不要脸！在这黑沼城，还没有我百药斋想要而要不到的东西！你可知得罪我百药斋的下场？”
“哦？什么下场？”黎玖挑眉，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古河大师被她的态度激怒，阴恻恻道：“下场就是，你休想在这黑沼城买到任何一颗丹药！也休想卖出任何一株灵草！老夫一句话，就能让你在黑沼城寸步难行！”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垄断打压了。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哗然，显然对百药斋的霸道行径有所不满，却无人敢出声。
林武气得拳头紧握，却碍于对方势大，不敢轻易发作。
黎玖却忽然笑了，笑容清冷：“是吗？我倒想试试，没有你百药斋，是否就真的弄不到丹药了。”
古河大师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怎么？难道你还会自己炼丹不成？就凭你？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他身后的两名弟子也配合着发出讥讽的笑声。
黎玖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会不会，试试便知。正好，我最近也对炼丹有些兴趣，缺个练手的丹炉。不如这样，古大师，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古河大师眯起眼睛，“赌什么？”
“就赌炼丹。”黎玖目光扫过古河大师，“我们当着大家的面，各炼一炉丹药，就炼最基础的‘回元丹’。若我炼出的丹药品相、成丹率胜过你，你便输我一座像样的丹炉。若我输了，蚀魂草免费奉上，并且立刻离开黑沼城，如何？”
回元丹是最常见的一阶丹药，用于快速恢复灵力，几乎所有炼丹师入门必学。
黎玖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少女，竟然要挑战三品炼丹师古河大师？还是赌炼丹？这简直是自取其辱！
古河大师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嘲笑声：“哈哈哈！无知小儿！你可知道老夫炼制回元丹的成丹率是几成？九成！极品率都有三成！你拿什么跟老夫比？”
炼丹师品阶的评定极为严格，涉及成丹率、丹药品相、所能炼制丹药的复杂程度等多方面。三品炼丹师，已然可以熟练炼制多种三阶丹药，炼制一阶回元丹对其来说确实是信手拈来。
在所有人看来，黎玖这个赌约，简直是疯了！
连林武都急了，暗中扯了扯黎玖的衣袖，低声道：“黎客卿，三思啊！这古河虽然人品低劣，但炼丹术在黑沼城确实是数一数二的！”
黎玖却仿佛没听到，只是看着古河大师：“赌，还是不赌？莫非古大师怕了？”
“怕？老夫会怕你一个黄毛丫头？！”古河大师被一激，顿时怒道，“好！老夫就跟你赌！不过，光是赌注太轻！你若输了，不仅要交出蚀魂草滚出黑沼城，还要跪下来给老夫磕三个响头，承认你是有眼无珠的废物！”
条件极其侮辱人。
黎玖眼神微冷，却点头应下：“可以。若你输了，丹炉我要最好的，并且，你也要当众承认你百药斋技不如人。”
“哼！牙尖嘴利！待会儿看你如何收场！”古河大师根本不信自己会输，毫不犹豫地答应，“就在这街上炼！让大家都做个见证！”
他立刻吩咐弟子回去取炼丹炉和材料，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当众狠狠羞辱黎玖和林家。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百药斋三品大师与神秘林家客卿当街斗丹，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热闹！
林啸和林婉儿也被惊动，赶了过来，得知赌约内容后，都是脸色大变，却又无法阻止，只能暗自焦急。
很快，两尊丹炉被摆在了街道中央。古河大师用的是一尊赤红色的二阶“火铜炉”，炉身符文流转，散发着稳定的热力，一看就价值不菲。
而黎玖这边，林家临时找来的一尊最普通的一阶“青铁炉”，品质平平。
高下立判。
材料都是最标准的回元丹材料，由双方共同检查，确保无误。
“小辈，现在认输磕头还来得及！”古河大师傲然道，已经开始预热丹炉，手法娴熟老练，引来周围一阵惊叹。
黎玖并未理会，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那尊青铁炉，闭上眼睛，神识缓缓融入其中，感受着炉体的每一分结构，每一丝特性。
混沌道体赋予她的极致感知力，让她能清晰地把握到丹炉内最细微的温度变化和能量流动。
在她眼中，这尊普通的丹炉，仿佛被彻底剖析开来，再无秘密可言。
“装神弄鬼！”古河大师嗤笑一声，已经开始投料。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种材料的投入时机、分量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尽显大师风范。
黎玖也终于动了。
她预热丹炉的手法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生疏，让围观者纷纷摇头。
但当她开始投料时，情况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每一次投料，指尖都萦绕着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混沌灵力。这些灵力并非用于强行提升药力，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引导着炉内药性的融合，剔除着杂质，平衡着能量。
《混沌衍天诀》运转，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丹炉之中。外界的一切喧嚣仿佛都已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炉火、药材以及那生生不息的混沌之意。
炼丹，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对能量和物质的一种精妙掌控与转化。这与《混沌衍天诀》的核心要义，隐隐相通。
她甚至没有完全按照固有的丹方流程，而是根据混沌灵力反馈回的实时药性变化，微调着投料的顺序和火候的强弱！
这种操作，在外行人看来甚至有些胡来，但落在一些稍有见识的修士眼中，却显得高深莫测！
古河大师起初还不以为意，但当他注意到黎玖丹炉中散发出的药香竟然越来越纯净、越来越浓郁，甚至隐隐压过自己这边时，脸色终于微微变了。
“故弄玄虚！”他冷哼一声，加紧催动炉火，试图以更快的速度和更高的品质碾压黎玖。
一时间，街道中央两尊丹炉火焰升腾，药香弥漫。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古河大师的赤红丹炉猛地一震，炉盖开启，十二枚圆润饱满、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淡白色丹药飞射而出，被他用玉瓶稳稳接住！
“成了！一炉十二丹！三枚极品，九枚上品！”有懂行的修士立刻惊呼！
成丹率百分之百！还有三枚极品！这水平，果然不愧是三品炼丹大师！
人群爆发出惊叹和喝彩声。
古河大师得意地捋着胡须，挑衅地看向黎玖。他已经胜券在握！
然而，黎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炼丹中，对周围的动静充耳不闻。她的丹炉此刻微微震颤着，炉盖缝隙中透出的光芒并非单纯的药光，反而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混沌色泽，药香内敛却更加深沉。
“还在硬撑？炸炉了吧！”古河大师的弟子讥讽道。
就在这时，黎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
她并指如剑，隔空对着丹炉轻轻一点！
“嗡！”
炉盖开启！
没有丹药飞射而出，只有九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奇异混沌色泽、表面仿佛有细微云纹流转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炉底。
药香瞬间收敛，仿佛所有精华都内蕴其中。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丹药……看起来太奇怪了！颜色不对，数量也只有九颗？成丹率只有七成五？而且……怎么没有品相光华？
“哈哈哈！果然炸炉了！炼出了一炉什么玩意儿？黑不溜秋的怪丹！成丹率如此之低！你输了！”古河大师见状，顿时放声大笑，得意非凡。
林啸、林婉儿等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然而，就在古河大师的笑声中，一位一直沉默围观、穿着朴素的老者忽然颤巍巍地走上前，死死盯着黎玖炉中的丹药，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这……这难道是……丹纹内蕴，神华自晦？！这……这是传说中的……无瑕丹境？！”
无瑕丹境？！
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古河大师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眼睛猛地瞪圆，难以置信地看向黎玖炉中的丹药！
无瑕丹境！那是炼丹术中传说中的境界！意味着丹药内的所有药力完美融合，毫无杂质，所有精华尽数内敛，表面不显品阶光华，却拥有远超同级极品丹药的效力和纯净度！其价值，远超普通极品丹药！
能达到无瑕丹境的，无不是炼丹界的宗师级人物！这少女……怎么可能？！
黎玖轻轻拿起一枚丹药，丹药触手温润，内部仿佛有混沌气流转动。她淡淡开口：“成丹九枚，皆是无瑕。古大师，看来是你输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古河大师脸色瞬间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身体剧烈颤抖，指着黎玖：“不……不可能！你作弊！你一定是用了什么邪术！”
“邪术？”黎玖眸光一冷，“古大师是输不起吗？还是百药斋都如你这般，输不起？”
这话如同一个耳光，狠狠扇在古河大师和百药斋脸上。
周围的人群此刻也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和惊叹！
“无瑕丹境！我的天！我居然亲眼看到了无瑕丹！”
“这黎客卿到底是什么来头？炼丹术竟然如此恐怖！”
“百药斋这次踢到铁板了！哈哈！”
“古河老脸都丢尽了！”
古河大师听着周围的议论，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喷出一口老血，指着黎玖：“你……你……”话未说完，竟直接气得晕了过去！
他身后的弟子吓得连忙扶住他，脸色惨白，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
黎玖看都没看昏倒的古河，目光转向百药斋那两名弟子：“赌注，一座最好的丹炉。还有，古大师的承诺。”
那两名弟子哪敢废话，连忙丢下一个精致的储物袋，扶着古河大师，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跑了。
黎玖拿起储物袋，神识一扫，里面果然放着一尊品质极高的三阶“紫云炉”，远超之前那尊火铜炉。
她将丹药收起，那炉无瑕回元丹的价值，足以抵得上十株蚀魂草。
林啸和林婉儿激动地迎了上来，看向黎玖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敬畏。
“黎客卿……您……您真是……”林啸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位客卿的实力，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他的想象！
黎玖却只是淡淡一笑：“侥幸而已。”
她目光扫过周围激动的人群，心中明白，经此一事，她在这黑沼城，算是彻底立稳了脚跟。
而百药斋和狂沙帮，恐怕要坐不住了。
暗流，即将化为惊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