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最后一球的景象被无限放慢地重播着。
自己赌上一切的、返璞归真的、放弃了所有华丽技巧和对王牌信任的、“最不像及川彻”的一记传球。
他骗过了全场的观众,骗过了乌野几乎所有的队员。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骗过了那个22号。
及川彻的身体猛地一颤,一种比输掉比赛本身更深刻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我不是天才。
这个念头,如同诅咒一般,从他第一次在排球场上看到牛岛若利那蛮不讲理的扣球时,就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里。
他知道自己不是。
所以他只能拼命地练习,疯狂地观看录像,将每一分才能都压榨到极限,用100%的努力去追赶那些天生就拥有120%天赋的家伙。
他羡慕小飞雄,羡慕他与生俱来的球感,羡慕他那不经思考就能传出的、完美无瑕的托球。
那个后辈,是他“非天才论”的第一个、也是最让他烦躁的证明。他曾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将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远远甩在身后。
可现在,这块璞玉,被另一只手掌控了。
北川圭,如果说牛岛若利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用绝对的力量告诉你此路不通;如果说影山飞雄是一颗耀眼的“钻石”,用纯粹的天赋刺痛你的双眼……
那么北川圭,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迷雾”。
他没有展现出牛岛那样的力量,也没有挥霍影山那样的天赋。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你看不到、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方式,将你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挣扎,都化为虚无。
及川彻第一次在排球场上,感受到了这种……近乎于信仰崩塌的无力感。
他引以为傲的、通过无数汗水和思考磨练出的球场洞察力、战术组织能力,在北川圭面前,就像小孩子的把戏一样,被轻易地看穿,然后……无情地碾碎。
输给力量,他不甘。
输给天赋,他不忿。
可这一次,他输给了他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头脑”。
“喂,混蛋及川!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一只粗糙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拍在他的后背上,随之而来的是岩泉一那熟悉又带着怒气的声音。
“输了就是输了!给我精神起来!”
及川彻的身体一震,空白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岩泉一通红的眼眶,和全队队员们那写满了不甘与悲伤的脸。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岩……”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闭嘴!”岩泉一粗暴地打断他,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回去加练!下次,在春高预选赛上,把今天丢掉的场子,加倍讨回来!”
“噢噢噢!”青叶城西的队员们,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回应他们的王牌和队长。
及川彻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痕,重新挺直了腰杆。他带领着队伍,走向球网,进行赛后最后的致意。
当他走到影山飞雄面前时,他停住了。他看着自己这个曾经一点就炸、如今却在新的团队里找到方向的天才后辈,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属于“大王”的招牌笑容。
“别太得意忘形了啊,飞雄。”他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快攻,你的传球,今天可没赢过我。打败我的,可不是你。”
影山飞雄的身体一僵,紧紧地抿着嘴,没有反驳。
随后,及川彻走到了北川圭的面前。
他伸出手,与对方那只微凉的手握在一起。他死死地盯着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但失败了。
“最后那一球,”及川彻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猜到的?还是……算到的?”
北川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于赞赏的微笑。
“都不是。”他轻声回答,“我只是相信,及川前辈作为宫城县最强的二传手,绝对不会在赛点这种时刻,做出一个平庸的选择。所以,我防守的,是你那颗追求极致、永不服输的心。”
及川彻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句话,比任何嘲讽都来得更加诛心。
对方赢他,不是因为技巧,不是因为战术,而是因为……把他这个人都给看透了。
他松开手,转身,带着青叶城西的队员们准备离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时,及川彻却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将他最后的、也是最不甘的“诅咒”,扔向了那两个站在网前的天才后辈。
“喂,”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下来的球场,“乌野的天才们。”
影山和北川同时抬起了头。
及川彻的脸上,交织着极度的不甘、一丝扭曲的期待和属于王者的骄傲。
“别以为赢了我们就完事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体育馆的墙壁,望向了那个盘踞在宫城县顶峰的、绝对的王者。
“给我,把那个白鸟泽也从王座上拉下来啊!”
“要不然,我们青叶城西今天的败北,可就真的一文不值了!”
说完,他再也没有停留,带领着他的队伍,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球员通道。那背影,写满了狼狈,也燃烧着名为复仇的、冰冷的火焰。
球场上,北川圭看着及川彻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因为前辈那句话而瞬间燃起斗志的影山飞雄,嘴角微微上扬。
“听到了吗,影山?”
“噢!”影山飞雄重重地点头,眼神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