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没想到钱淼跑的如此快,被他扔下的师兄们面面相觑,简直欲哭无泪。
邬星沚蹙眉,提鞭往前一步。
突然停住。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灵元气息,前所未有的浓重。
于是一群人如临大敌举剑半晌,却见黑衣男子直接转身,走了。
走了……
直到那黑色身影彻底消失,其中一人才呆呆道:“……结束了?”
“是吧?”大师兄不确定答,想起跑掉的钱淼,脸色不由得黑了黑:“我们的小师弟可真不是东西。”
“我看师尊是昏了头,”
有人小声嘟囔:“居然连高级法器也舍得给他!明明资质如此平庸,连有些外门弟子都比不上……”
“总不至于是喜欢那张脸吧。”有人讪讪道。
众人不约而同一默。
大师兄收剑入鞘,说:“这些不是我们有资格管的。还是快找人,否则等回宫门师尊得怪罪。”
众人便没再吭声,各怀心思跟在了大师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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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元的气息越来越强,终于,远处一棵参天大树出现在邬星沚眼前。
那不知是什么树,开了满枝丫的细小白花,微风一拂,扑簌簌地漫天飞舞。铺了厚厚一层花瓣树叶的草地上,一个青色人影倚靠树下,脸上盖着一张铁质面具。
人影似乎在睡觉,姿势极放松,发顶和肩头沾了不少白色花瓣,应当是睡了好一会儿了。
邬星沚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远远地呆立着。
由于沿途砍了不少碍事的妖兽,他现在一身的血和泥,一动不动杵在那像尊泥塑一样。
系统早八百年监测到了邬星沚,它划拉着邬星墨给的积分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邬星墨交代的是有危险喊醒他,系统认为邬星沚不算危险。
对方那张脸上除了激动和思念外啥也不剩了好吗,哪来的危险。
泥塑眼巴巴望了树下小小的人影许久,突然回身离开。
再出现时,已经换了套衣服,从头到脚干干净净。
邬星沚怕吵醒人,步子放得极轻,黑猫似的飞快而无声地挨近树底下沉睡的人。
这秘境里没有明显的天色变化,晨曦一般的亮光透过大树枝叶间的缝隙洋洋洒洒落到青衣男子身上,连带着圈在男子左手无名指的银色储物戒,都被映得耀眼夺目。
邬星沚屈膝跪下,手撑在人腰旁草地上,几乎将人半圈在了怀里。
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对邬星沚的气息太过熟悉而没有防备,邬星墨根本没发觉有人正虚笼在他上方,毫无醒来的迹象。
心脏疯狂跳动着,将滚烫的血液泵往四肢百骸。
邬星沚摁在草地里的指动了动,想揽邬星墨的腰又不敢,与后者仅剩的几毫米肢体距离已经被急促的心跳声和对方清苦的茉莉花香填满,浸得他脑袋发晕。
另一只手缓缓覆上铁质面具,揭开。
那张英俊无比的脸与一年多前一样,只是轮廓更深邃完美了些。
邬星沚目不转睛看着,白皙的指尖下意识抬起,隔着最后一点隐忍的距离慢慢描过记忆里思念了一遍又一遍的熟悉眉眼,眸底流露出情难自抑的痴迷。
“哥……”
他微不可闻喃喃:“终于抓到你了。”
邬星墨全然不觉。因为挨得近,邬星沚甚至能听见对方浅浅的呼吸声。
他偏过脸,鼻尖凑到邬星墨颈间仔细嗅了嗅。
不知道他的哥哥这一年来去干了什么,那股茉莉花香里混了不少其余草木的气味。
但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邬星沚平复一下情绪,刚想将面具戴回对方脸上,后者却突然无意识仰头,柔软的唇轻轻蹭过前者嘴角。
邬星沚浑身一僵。
微哑的嗓音低低响起,和着温柔笑意敲在邬星沚心头——
“早上好……鸡汁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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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星沚呆呆盯着身下的人。
人没醒,轻阖着双目,眉梢舒展,应是在说梦话。
缱绻的尾音却足以烧毁理智。
那一刹翻江倒海的情愫占尽上风,甚至吞没了融在血液里的伦理束缚,邬星沚什么都不想管了,猛地低头朝对方近在咫尺的浅色唇瓣咬去。
“咚——!”
远处蓦地一声巨响。
他瞬间清醒几分,手忙脚乱将面具戴回邬星墨脸上,站起身蹭蹭蹭后退几步。
像只偷腥不成心虚的猫。
巨响传出的地方应该是有人在与妖兽战斗,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类似野兽的嘶吼声。树下的人却没动静,睡得极安稳。
邬星沚慢慢抬手挡了挡脸,白玉一样的耳廓红意未褪。
他怎么会想……定是因为太久没见了。
那可是他亲哥哥,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亲哥哥。
他也,绝不能喜欢上自己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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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星墨又梦见了那六年间的一些琐事。
一会儿是鸡汁包将邬父邬母刚给的小玩意或零花钱递给他,眼巴巴地等他摸头;一会儿是鸡汁包拽着他衣袖偷偷摸摸瞪那些送他花朵手帕的女孩子们,嘟囔着说她们不怀好意;一会儿是刚下学堂到家的鸡汁包飞奔而来扎进自己怀里,不厌其烦地问有没有想他……
许多场景幻灯片般一张张滑过,最后总是会被黑暗覆盖。
但仅有几秒,黑暗消散。
他一转头,就能瞧见先睡醒的幼年邬星沚趴在床沿,粉雕玉琢的脸上一双紫眸又大又圆。
稚嫩的声音高高兴兴唤着:
“哥哥早上好!”
自然而然地,邬星墨起身凑近,在对方唇角上落下轻轻一吻。
“……早上好,鸡汁包。”
语气里满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过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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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星沚盘算着策划一场“偶遇”,从而名正言顺跟着邬星墨。
他向来聪明,自然明白哥哥不想被自己找到,否则当初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悄悄离家。
所以认真思考片刻后,邬星沚决定用易容的脸与邬星墨“偶遇”,并以此打探出对方目前的落脚点,牢牢将人看着。
他盘算完,便预备趁人未醒先藏到一边去。
刚挪动脚跟,一只灰扑扑的圆球状东西突然自邬星墨身旁窜出,张嘴就要叫。
——邬星墨为专注赶路把聒噪的妄生剑剑灵塞进储物戒下了禁制,现在时间到了禁制失效,麻雀便迫不及待冲了出来。
邬星沚眼疾手快使鞭子将麻雀连嘴带翅膀捆了个结结实实,后者被迫咽下涌至喉间的喊叫,一双芝麻大小的黑眼睛瞪着他。
鞭子带着麻雀飞回主人手上。
麻雀眼睛瞪大了些,它对虚无缥缈的气运感知极敏锐,几乎是立即认出了邬星沚。
麻雀开始疯狂挣扎。
树下的人影动弹了一下。
邬星沚蹙眉,拎粽子一样提着麻雀几步消失在林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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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星墨睁眼。
星星点点的枝叶白花闯进视野,他愣了愣,后知后觉自己正在秘境里。
刚睡醒的大脑还没彻底缓过来,颈椎更是被他狂野的躺姿折腾得够呛,邬星墨一边活动脖子一边坐直,脑海里纷乱地闪过些梦里的场景。
但太杂,转瞬即逝。
邬星墨揉揉太阳穴,肩膀上的花瓣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飘回空中,再打着旋儿悠悠飞远,留下一阵浅淡的花香。
大拇指腹习惯性摩摩无名指上冰凉的储物戒,邬星墨坐在树底,神情有些郁闷。
怎么最近老梦到鸡汁包。
一而再再而三地梦见自己弟弟似乎不太应该,尽管这个弟弟既漂亮又听话。
而且他总觉得方才梦里早安吻的触感比往常要真实许多,就连系统“加十万积分”的提示音都格外清晰。
邬星墨想着,不由得环视一圈四周。
青葱林木间别说活人了,活物都没一个。
……也是,若鸡汁包真找来了他哪还有命醒。
邬星墨扶住树干站起身。
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算算时间储物戒禁制该没了,他麻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