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科卢韦齐的午夜，一阵急促的卫星电话铃声将崔为从浅眠中惊醒。来电显示未知号码，他立刻按下接听键。
崔...崔为...阿兹哈尔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喘息，我在...营地南面三公里的废弃教堂...被跟踪了...带医生...
电话突然中断。崔为猛地坐起，额头渗出冷汗。他迅速拨通营地保安队长和马布托的电话，同时抓起急救包冲出宿舍。
十分钟后，一辆没有标志的越野车悄悄驶出营地后门。车内除了崔为和马布托，还有项目医生刘敏和两名刚果保安，所有人都配了手枪——尽管公司规定不许携带武器，但今晚显然需要破例。
那座教堂我知道，马布托紧握方向盘，车子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殖民时期建的，内战时期曾是屠杀现场，当地人都不敢靠近。
车灯照出前方杂草丛生的道路，两旁高大的热带植物在风中摇曳，投下诡异的影子。崔为紧盯着GpS上标注的位置，距离目标还有一公里时示意关掉车灯，靠月光缓慢前进。
那里！马布托突然压低声音，指向右前方。一座哥特式小教堂的轮廓在月光下显现，尖顶已经坍塌，墙壁上布满弹孔。
车子在距离教堂百米外的树丛中停下。崔为和刘敏带上医疗包，在两名保安掩护下小心接近。夜风吹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正门已经坍塌，他们从侧面的破洞钻入。月光透过残破的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色彩。崔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满是涂鸦的内墙，突然照到祭坛前一个蜷缩的人影。
阿兹哈尔！
巴基斯坦人靠坐在祭坛脚下，白色衬衫已被鲜血染红大半。听到呼唤，他艰难地抬起头，右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嘴角还在渗血。
刘敏立刻上前检查伤势：肋骨至少断了两根，脾脏可能破裂，必须立即送医！
阿兹哈尔却抓住崔为的手腕，力道惊人地大：先...看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沾血的U盘，堂叔的完整档案...bhp在非洲的全部计划...比之前给你的多十倍...
崔为接过U盘，感觉沉甸甸的：谁把你打成这样？
家族...派来的。阿兹哈尔痛苦地闭上眼，我背叛了血誓...但他们不知道...堂叔背叛了整个巴基斯坦...
突然，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保安低声警告：两辆车，没有开灯！
走！后门！阿兹哈尔挣扎着要站起来，却痛得倒抽冷气。
刘敏迅速给他注射了一针镇痛剂，两名保安一左一右架起他。崔为带头向后门移动，马布托持枪断后。
他们刚冲出后门，前门就传来踹门声和乌尔都语的咒骂。崔为心头一紧——巴基斯坦人居然追到了刚果！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向树林深处的越野车跑去。身后，手电光束开始扫射废墟，有人用英语大喊：那边！开枪！
子弹呼啸着掠过树梢。一名保安闷哼一声，右臂中弹，但仍坚持架着阿兹哈尔。崔为转身开了两枪掩护，不求击中，只求威慑。
终于到达越野车，众人七手八脚把阿兹哈尔塞进后座。刘敏立刻开始紧急处理，而马布托则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不能回营地，阿兹哈尔虚弱地说，他们...会找到我...
去中国医院！崔为决定道。科卢韦齐有一家中国援建的医院，相对安全。
途中，阿兹哈尔断断续续讲述了遭遇：他把文件泄露给崔为后，被堂兄发现并告发。家族会议判定他背叛血亲，派了三名亲戚跨国追杀。他在伊斯兰堡机场逃脱，辗转埃塞俄比亚来到刚果，想亲自向崔为解释文件内容，却在最后一段路被跟踪。
文件里有...bhp收买的各国官员名单...还有...阿兹哈尔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鲜血，他们在刚果...不止一个污染点...计划把更多废渣...嫁祸给中国公司...
刘敏紧急给他输氧：别说话了！你需要手术！
车子冲进医院急诊区时，阿兹哈尔已陷入昏迷。中国医疗队迅速接手，将他推进手术室。崔为站在走廊上，手里紧握着那个染血的U盘，白大褂上还沾着阿兹哈尔的血迹。
他找了个角落，用加密笔记本查看U盘内容。里面的文件令人震惊——不仅有bhp在全球收买官员的详细记录，还有针对中国矿业技术的系统性破坏计划，代号铁幕行动。而最令他呼吸停滞的是一份中文邮件截图，发自一个叫L.Zhe的邮箱，向bhp提供中国公司内部技术参数。
L.Zhe...李明哲？崔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明哲是周远公司的元老级地质专家，阿根廷项目的技术负责人，深受所有人信任。
他立即拨通周远的卫星电话，尽管北京现在是清晨五点。
周总，我们有大麻烦了。崔为简要汇报了阿兹哈尔的遭遇和U盘内容，李明哲是内鬼！他可能参与了阿根廷爆炸案！
电话那头沉默得可怕。良久，周远才开口，声音异常冷静：阿兹哈尔情况怎么样？
正在手术，失血很多。
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的命。周远顿了顿，至于李明哲...不要打草惊蛇。我亲自处理。
挂断电话后，崔为靠在医院冰冷的墙上，感到一阵眩晕。阿兹哈尔为真相几乎付出生命代价，而公司内部竟藏着一条毒蛇。这场战争远比想象的肮脏复杂。
天亮时分，手术室灯终于熄灭。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脾脏切除，肋骨固定，失血3000毫升。现在稳定了，但24小时内仍是危险期。
他能活下来吗？崔为声音嘶哑。
医生叹了口气：医疗上没问题，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走廊尽头的两个刚果警察，他在这里安全吗？
崔为这才意识到阿兹哈尔面临的不仅是伤势，还有跨国追杀。他必须尽快联系周远安排庇护方案。
回到营地已是上午十点。崔为刚进门，马布托就急匆匆跑来：崔先生，南非的检测团队到了！他们带来了初步结果！
会议室里，三位南非专家正在展示数据。领头的是个金发女地质学家，名叫安娜。
我们在所谓污染区采集的27个样本显示，安娜指着投影上的图表，铅同位素特征与中国公司使用的矿石完全不同。相反...她切换到另一张图，与bhp在赞比亚废弃矿场的废渣完全吻合。
崔为眼前一亮：能证明是故意堆放的吗？
安娜点点头：堆放时间不超过两个月，而且分布模式明显是卡车倾倒，不是自然沉积。更关键的是...她播放了一段视频，我们在其中一个堆放点下面发现了这个。
视频显示挖掘出一个金属桶，上面印着bhp标志和危险废物字样。
这是铁证！崔为激动地说，媒体会爱死这个！
别急，安娜警告道，刚果政府里有人收了bhp的钱。如果我们贸然公布，这些证据可能会。
崔为思索片刻，突然有了主意：如果不在刚果公布呢？
他立即联系周远，提出一个大胆计划——将证据打包发送给国际地质学会和《自然》杂志，同时通过中国外交部非正式渠道向刚果政府施压。双管齐下，让bhp无法收买所有人。
周远赞同这个方案，并透露了另一个进展：查明了，李明哲的父亲曾在bhp中国合资公司工作，二十年前因安全事故死亡，他认为是中国合作方责任。这是报复。
要抓他吗？
不，将计就计。周远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让他传递我们精心准备的信息。
接下来的48小时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歌剧。国际地质学会发布声明，质疑刚果村庄铅污染源；《自然》杂志网站刊登了南非团队的检测报告；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刚果中国企业的合法权益；同时，一份精心设计的技术漏洞报告通过李明哲传到了bhp手中。
第三天早晨，风暴开始转向。bbc发布长篇调查报道，揭露bhp在非洲的多起环境污染事件；刚果当地媒体也开始质疑为何只针对中国企业；而最致命的一击来自bhp内部——一位匿名员工向媒体泄露了铁幕行动的部分文件。
崔为在医院守着逐渐恢复的阿兹哈尔，通过平板电脑关注着舆论反转。病床上的巴基斯坦人虽然还很虚弱，但眼中重新有了神采。
值得吗？崔为轻声问，为真相背叛家族。
阿兹哈尔望向窗外：《古兰经》说，正义是最接近虔诚的。我父亲...会理解的。
正说着，崔为的电话响起。是周远，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兴奋：刚果矿业部长刚刚来电，撤销了对我们的所有指控！他们污染源是bhp废弃的储存设施。
那火灾调查呢？
也撤销了，承认是电路老化周远冷笑一声，现在轮到bhp面对刚果政府的怒火了。
崔为长舒一口气，看向阿兹哈尔：我们赢了这一仗。
阿兹哈尔虚弱地纠正，战争才刚开始。bhp不会这么容易认输。
崔为转述给周远，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他说得对。我刚收到消息，bhp cEo预订了明天飞北京的航班。周远顿了顿，声音变得深沉，他们想谈判了。
挂断电话后，崔为走到窗前。科卢韦齐的天空乌云密布，暴雨将至。这场跨国矿业战争的第一回合虽然险胜，但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而阿兹哈尔付出的鲜血，只是第一个代价。
病床上，阿兹哈尔艰难地撑起身子：崔为，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我死了，告诉我女儿...她父亲做了正确的事。
崔为紧握他的手：你不会死。而且，你会亲口告诉她。
窗外，第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鸣如战鼓。这场由矿石引发的战争，正在全球多个角落同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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