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筱风紧锁的眉头并未因江云的陈述而舒展。
他目光锐利,继续追问道:“江云!你所说的那封示警信和那柄飞刀……现在何处?”
江云神色不变,平静地探手入怀,摸索片刻,取出两样东西——一柄长约三寸、造型古朴、寒光闪闪的飞刀,和一张折叠整齐、略显粗糙的纸条。
她双手将这两样东西递给柴筱风。
柴筱风接过,仔细查看。
他先端详飞刀,果然在刀柄末端发现一个刻痕极浅、线条繁复、形似燕尾的徽记,确如江云所说,极为隐秘,若非特意留意,几乎难以察觉。
接着展开纸条,上面字迹略显潦草,内容却与江云所述完全一致:警告子时三刻有细作对宋倩不利,命其速往保护。
柴筱风将飞刀和纸条传给身旁几位经验丰富的护卫头领查看。
几人低声交换意见后,皆对柴筱风微微点头,示意飞刀上的徽记确系燕山派独有,难以仿造;字条内容也无明显破绽。
证据……似乎对江云有利。
柴筱风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依旧靠在紫莲肩上、面色惨白、眼神空洞的沈青河,沉声问道:“沈姑娘……此事关系重大!您看……眼下该如何处置?”
沈青河缓缓抬头,目光艰难地从宋倩的尸体上移开,落在江云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
那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痛苦、混乱的挣扎,以及一丝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沉默了许久许久,屋内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最终,她发出一声极其沉重的叹息,声音沙哑而微弱:“江云……”
“此事……蹊跷太多……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只能……先委屈你了。”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继续说道:“我会下令……将你暂时收押,严加看管。”
“但请你相信……我沈青河在此立誓!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彻查此事!绝不会让倩儿姐姐和何大婶死得不明不白!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语气虽虚弱,其中蕴含的决绝与承诺却清晰可辨。
江云闻言,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她深深看了沈青河一眼,缓缓点头:“小姐……我明白!清者自清!江云……相信小姐会还我一个公道。”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犹自滴血的短刀调转刀柄,递给身旁一名护卫,随后主动伸出双手,神色坦然地任由另一名护卫用绳索小心捆绑。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反抗,也没有一句辩解。
在两名护卫的押解下,江云一步一步缓缓走出这间充满血腥气的屋子,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风雪夜色之中。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沈青河闭上眼,两行热泪无声滑落。
柴筱风待江云被押走后,再次转向沈青河,语气凝重地请示:“沈姑娘……那秦夫人和何大婶的遗体……该如何处置?”
沈青河强忍着心中的巨大悲痛,睁开眼,目光哀伤地望向床榻上宋倩的尸身,沉吟片刻,声音低沉地说:“何大婶……她是受我之托前来照料倩儿姐姐,才遭此横祸……是百花谷对不起她。若查验无误,就将她的遗体好生收敛,交给她的女儿厚葬,抚恤务必从优。”
她顿了顿,目光愈发哀戚:“至于倩儿姐姐……暂且先将她的遗体小心安置在这院中!如今天寒地冻,想必……遗体不会腐坏。”
“记住!”她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郑重,“一定要派最可靠的人,日夜轮流严加看护!绝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一定要……等到秦大哥回来,让他……见倩儿姐姐……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声音再次哽咽,几乎难以成句。
“是!属下明白!”柴筱风神色肃穆,重重抱拳领命,“请姑娘节哀!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出屋子,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手下处理后续事宜:收敛遗体、清理现场、布置守卫……
屋内,只剩下沈青河和紫莲,以及那两具渐渐冰冷的尸身。
血腥气依旧浓重。
风雪声依旧凄厉。
而一场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风暴,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紫莲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几近虚脱的沈青河,一步一步艰难地回到议事厅后院的住所。
屋内灯火昏暗。
沈青河瘫坐在椅中,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已耗尽,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内心巨大的悲痛与惊涛骇浪。
紫莲为她倒了一杯温水,看着她勉强喝下几口,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担忧与忐忑。
今夜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太过惨烈,如同一场噩梦——江云被收押,宋倩与何大婶惨死……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整个百花谷都笼罩在一层浓重的阴影之下。
而沈青河此刻的状态,更令人心焦。
“姐姐……”紫莲轻声唤道,声音带着哽咽,“您要保重身体啊……谷中上下……都还指望着您呢……”
沈青河缓缓睁开眼,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哀伤。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靠向椅背。
紫莲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
她沉默片刻,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转身快步走到门外,对一名值守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侍女领命后,立刻匆匆离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稳健的脚步声。
紧接着,两道英姿飒爽的身影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着利落的青色劲装,眉宇间自带一股飒爽英气,正是久未露面、一直负责训练女子弩箭营的统领——青莲。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着黑衣、身姿矫健的女子,她肤色微深,眼神锐利如鹰,腰间佩着一柄的单刀,正是弩箭营的副统领——吕红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