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数日,王家镇进入了紧张的战后恢复和整编阶段。李道玄的唐军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协助肃清周边零星溃兵和土匪,巩固防务。杜如晦则着手帮助建立与李唐方面的通讯和后勤渠道。
王临在柳轻眉的精心照料下,伤势恢复得很快。但他心中的波澜却并未平息。宇文家的袭击、李唐的招抚、窦建德的威胁、未来的道路…这一切都需要他细细思量。
这日,王临独自一人登上加固后的镇墙,感受着自己体内缓慢运转的一丝“真龙气劲”,这是他最近从慢慢苏醒的“原身记忆中”得知后并一直偷偷修炼的功法,这使得他从一介“文弱书生”变成了现在能够活跃在战场上的秘密法宝,对此他一直秘而不宣。因为他潜意识里隐约感觉到,这功法非常重要,一旦泄露必将招来杀身之祸。而且原身家族被灭,很有可能与此有关,所以他就连最为亲密的柳轻眉也没有告诉。
“漳水县公…”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封号,眺望着远方漳水蜿蜒流淌,以及更北方那片广袤而混乱的土地。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是起点,还是枷锁?
是庇护,还是束缚?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王家镇的故事,还远未结束。这仅仅是一个新的开始。
乱世尚未终结,群雄仍在逐鹿。而他和他的王家镇,已然登上了这波澜壮阔的历史舞台。
夏日的河北平原,热浪灼人,连风都带着一股焦躁的气息。在窦建德夏军位于乐寿城外的连绵大营中,中军帐内却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天气的沉闷与肃杀。
夏王窦建德面色沉静地坐在主位之上,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指尖无意识敲击扶手的动作,透露着他内心的不悦与权衡。下首两旁,麾下文武将领分立,气氛凝重。
“王世充僭越称帝,国号郑,据守洛阳,俨然已成心腹之患。李渊老儿在关中稳扎稳打,其子李世民更是狼视鹰顾,不可不防。”窦建德缓缓开口,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然则,欲图中原,必先安定后方。近日漳水以北,有流寇王临者,聚众数千,据黎阳残仓之余烬,立寨自守,更打出了‘均田免租’的旗号,蛊惑人心,周边溃兵流民趋之若鹜,其势渐成,已不容小觑。”
他目光扫过帐下诸将:“此獠不除,恐成肘腋之患。哪位将军愿往,为本王拔了这颗钉子?”
帐内一时寂静。诸将皆知,那王临虽出身流寇,却能在黎阳仓大火和瓦岗败亡的乱局中存活下来,并迅速聚拢人心,绝非易与之辈。且其据点靠近漳水,地势微妙,攻打起来并非易事。更主要的是,对付这样一股新兴势力,胜了未必有多大功劳,若一时受挫,反而折了颜面。
就在此时,一员年轻女将跨步出列,银甲红袍,身姿挺拔,英气逼人,正是偏将军白琼英。她抱拳拱手,声音清越却带着一股压抑的决绝:“末将愿往!必提王临首级,献于大王帐下!”
众将目光纷纷投向白琼英,神色各异。有钦佩其勇气的,也有暗自撇嘴不屑的——毕竟是一女流。更有人深知,白琼英家族本是河北望族,因不愿完全交出兵权粮草而被窦建德部下寻衅剿灭,她本人是被迫降窦,心中岂无怨气?此番主动请缨,是真心立功,还是另有所图?
窦建德深邃的目光在白琼英脸上停留片刻。他对白琼英的能力是认可的,此女将门虎女,枪法精湛,治军严谨,但其心…终究隔了一层。
“哦?白将军主动请缨,勇气可嘉。”窦建德语气平淡,“那王临虽为流寇,却诡计多端,黎阳仓时便曾让宇文阀吃过亏。将军需带多少兵马?”
白琼英朗声道:“末将只需本部三千精兵,外加沿途收拢溃兵,足矣!一月之内,若不能平灭王临,提头来见!”她话语中带着一股近乎自毁的狠劲,仿佛不是去征战,而是去赴死。
窦建德眼中精光一闪,沉吟片刻,道:“好!便予你三千精兵!再与你一道手令,可节制漳水以北各州县兵勇,便宜行事!望将军早日奏凯!”
“末将领命!”白琼英接过令箭,转身便大步出帐,红色披风在帐门口划出一道绝绝的弧线。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帐内一谋士低声道:“大王,白将军虽勇,然其家…恐其心未必…”
窦建德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目光幽深:“本王岂不知?然正是如此,她才更需用战功来证明清白,也更会拼命。让她去与那王临斗一斗吧,无论胜负,于本王而言,皆非坏事。”
原来,这亦是帝王心术的一种权衡。
白琼英回到自家营帐,亲兵早已得令,开始整顿军马。她卸下头盔,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冷冽与一丝哀愁的面庞。看着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影像,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家族一夜之间倾覆,父母兄长皆死于非命,自己却要为仇人麾下效力,这种屈辱与痛苦日夜煎熬着她。她渴望战功,渴望权力,并非为了窦建德,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拥有足够的力量,查清家族被害真相,手刃仇人!而这次剿灭王临,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价值,并趁机扩大自身实力的机会。
“王临…”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冰冷,“便用你的头颅,作为我白琼英崛起的第一步吧!”
三日后,白琼英率三千夏军精兵,誓师出发,旌旗招展,刀枪耀目,一路向北,直扑王临所在的漳水畔据点——王家镇。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便传到了刚刚站稳脚跟的王家镇。
王临闻讯,立刻召集众人商议。
“白琼英?窦建德麾下那个女将?”赵锋眉头紧锁,“听说挺厉害,她爹好像是以前隋朝的一个将军,后来被窦建德…”
“来者不善。”王临沉声道,“三千夏军精兵,绝非此前李家庄和土匪乌合之众可比。我镇新立,兵不过千,且多为新附之众,硬拼绝非对手。”
刘仁担忧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们暂避锋芒,撤入山林?”
王临摇头:“不可!我等辛苦创此基业,人心初附,一旦撤退,必然星散,前功尽弃!必须战!而且要胜!”
“如何胜?”众人皆看向王临。
王临目光扫过镇外地形图,沉吟道:“白琼英急于立功,其军虽精,却必求速战。我可利用此地利,以计破之!”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赵锋,你带人如此这般…”
“刘仁,你负责…”
“孙猎户,你挑几个机灵的好手,去办一件事…”
一道道命令悄无声息地发出,王家镇这个新生的机体,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大战紧张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而此刻,白琼英的大军,已渡过漳水,距离王家镇,已不足百里。
一场智与勇的较量,即将在这漳水河畔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