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深影厅的火焰被完全熄灭,所有暗狩者退至外层守戒。
只剩首领一人,站在无光的石室中央。
寂静如此彻底,仿佛连空气都被锁进石壁。
骨面具在他指尖之间轻轻滚动,发出低哑的摩擦声。
他从来不在他人面前摘下面具。
但此刻,他将它放在膝上,让夜风触及真正的面孔。
他闭上眼,轻声呢喃:
“……又是这样的心跳。”
该死的。
许多年未有的、陌生又令人不安的跳动。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
节奏轻微,却比任何伤痛都要真切。
第一次,是他被带上北境孤崖那天。
第二次,是失去‘他’的那一刻。
第三次……是今天。
“云溪。”
他第一次完整念出那个名字。
像是试着确认它是否真能影响自己。
然而胸口又是一跳。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名字。”
他轻笑一声,笑得冷,却也无力。
“我已经不允许自己再拥有锚。”
“我已经……压断了那种羁绊的可能。”
他说得非常轻,非常慢。
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划开旧伤。
“‘锚’这种东西一旦消失,主人会疯……我见过,也经历过。”
他抬起头,看着石壁上的刻痕——
那里记录着暗狩者最惨烈的一次失控。
他亲眼看见过。
“我不该对任何人,再产生反应。
哪怕是一丝,一息。”
指尖敲在骨面具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可偏偏……那只白猞猁……”
他停顿。
喉结微动。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他’的影子。”
“幸存者……还是诱饵?”
他缓慢睁开眼。
在无光的夜里,他的瞳孔如兽般收缩。
“若他真是那场灭族的幸存者……”
他声音低到近乎耳语:
“那他知道的——
可能比我当年听到的更多。”
某段尘封的记忆被撕开一角,露出血一样的色泽。
“若他见过真相……
若他记得那双眼……
若他知道‘那东西’仍未死……”
空气瞬间变得冰冷。
他的手缓缓握紧。
“那他不是幸存者,是诱饵。”
他轻笑,却不是嘲笑。
是决绝的笑。
“而我……必须亲自确认。”
“黎川——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终于提到另一个名字。
那头漆黑的狼。
那道与云溪的印记产生共鸣的存在。
“你为什么会稳定他的反应?”
他缓缓靠向椅背,眉目沉下。
“是偶然?
还是……引导?”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一下眉心。
“如果你真对他产生了锚效应——”
沉默一秒。
“——那你比我更危险。”
他缓慢吐出一口气。
像是在夜里压下杀意。
“黎川……我会见你。
但我不保证自己见面时会保持耐心。”
“云溪……”
夜风轻轻吹过石室。
他极少主动呼唤某个名字。
但此刻,他低声说了第三次。
“云溪……你要记得。”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空气,却像触碰着一个不存在的人。
“你的一切,我都必须查清。”
“你的起源——”
“你的印记——”
“你的血脉、你的族群、你的背后之人——”
“以及……”
胸口又是一跳。
他几乎听见自己的心脉发出颤音。
“——为什么你会让我想起‘他’。”
那道、那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从深渊爬回来的光。
他忽然低声笑了。
笑里满是疲惫,也满是警觉。
“你若是幸存者……我会保护你。”
“你若是诱饵……我会毁掉你。”
“但无论你是谁。”
他戴上骨面具,掩住所有表情。
气息如同真正的暗影主宰。
“——我都会亲自找到你。”
他迈入无光深处,夜色拉长他的影子。
脚步声几乎听不见,却沉得足以让石室震颤。
只留下他独自沉入夜中的、最真实的一句话:
“第三次心跳……不会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