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飞往巴蜀的灵舟上，张玄清站在舷窗前，手中玉简泛着微光。
灵舟是龙虎山的制式法器，长十五丈，以灵石驱动，最高速度可达每个时辰六百里。此刻，飞舟正以巡航速度穿越云层，下方是连绵的群山与蜿蜒的长江。
“按照现在的速度，抵达酆都遗迹还需要三个时辰。”清和道长走过来，身后跟着八名龙虎山弟子——都是符阵堂的精锐，最年轻的也已筑基中期，擅长各类净化、封印术法。
张玄清点头，目光没有离开玉简。文鸢发来的数据包已经解析完毕，酆都遗迹的污染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
“混合型记忆场的构成比例出来了。”他将玉简递给清和，“古蜀国记忆碎片占31%，巫蛊文化占28%，现代都市传说占19%，其余22%是未知来源——可能是更古老的文明残影。”
清和接过一看，面色凝重:“古蜀国以‘三星堆文明’为代表，崇拜太阳、神树、纵目面具，祭祀文化发达；巫蛊文化源于苗族、土家族传承，涉及蛊毒、傩戏、赶尸；现代都市传说则包含‘鬼城’、‘奈何桥’、‘黄泉路’等旅游开发后形成的集体想象……这三种完全不同时代的记忆，居然被归墟强行融合在一起？”
“不仅如此。”张玄清指着数据中的一条波形，“你看这个峰值——它在同时呈现三星堆青铜神树的结构特征、苗疆蛊虫的生物波动，以及现代人想象中的‘孟婆汤’概念。这不是简单的拼接，而是深度杂交，产生了……全新的东西。”
飞舟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清和皱眉。
一名操纵飞舟的弟子匆匆跑来:“师叔，前方三百里处出现异常灵气乱流，灵舟的导航罗盘受到干扰，误差率已超过5%。”
众人走到控制台前。前方的云层呈现出不正常的灰黑色，隐约可见丝丝缕缕的暗红光芒在其中游走。更诡异的是，那些云层的形状，竟然隐约构成了一张巨大的、扭曲的人脸。
“记忆污染的外溢效应。”张玄清判断，“已经影响到高空灵气场了。降低高度，从云层下方绕行。”
灵舟开始下降。当高度降到三千丈时，下方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应该是青山绿水的大地，此刻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幻影:有穿着古蜀国祭祀服饰的人影抬着太阳形状的祭品走过荒野；有苗疆巫师摇着铜铃驱赶一排排僵硬的行尸；还有现代都市传说的场景——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灯明明灭灭，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行走。
“这些都是……幻觉？”一名年轻弟子声音发颤。
“是集体潜意识的具现化。”张玄清解释，“记忆污染扭曲了当地的空间规则，让人们的想象变成了‘可视’的存在。不过这些幻影目前还没有实体攻击能力，真正的危险在遗迹核心。”
他取出三枚改良版的“清心符”，分给操纵飞舟的弟子:“贴在控制台三个方位，可以稳定神识，抵抗幻觉干扰。”
灵舟继续前行。越是靠近酆都遗迹，幻象越是密集。当距离遗迹还有五十里时，前方出现了同盟设立的临时营地。
营地建在一处山丘上，周围布设了三层防护阵法，但阵法光幕上已经布满了裂纹，显然承受了巨大压力。营地上空悬浮着焚天谷的标志性法器“离火罩”，散发出炽热的火焰能量，勉强驱散着周围涌来的灰雾。
灵舟降落。
张玄清刚踏出舱门，就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那是一种混杂了恐惧、绝望、迷茫的负面情绪场，普通人在这里待上十分钟就会精神崩溃。
“张天师！”一名身穿焚天谷红袍的中年修士快步迎来，脸上带着疲惫与焦急，“我是焚天谷执事炎烈，负责此处前线指挥。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净化阵法的消耗速度是预计的三倍，我们快撑不住了！”
“现在什么情况？”张玄清直奔主题。
炎烈边走边汇报:“遗迹核心半径十里内已经完全被记忆场笼罩，我们的人进不去，里面的平民也出不来。根据之前的侦查，至少有五千平民被困，其中包括三个旅游团的游客、两个考古队、以及当地村民。”
“记忆场的扩张速度？”
“每小时推进一百二十丈，呈球状扩散。但最麻烦的不是扩张速度，而是……”炎烈指着营地中央的水镜术监控画面，“你看这个。”
画面中，灰雾深处，隐约可见一些“东西”在移动。那不再是单纯的幻影，而是半实体的存在——一个穿着三星堆风格青铜盔甲的战士，盔甲缝隙里却爬满了蛊虫；一个苗疆巫师打扮的人，手中拿的却是现代的手电筒，手电筒发出的光能让人瞬间石化；还有更诡异的，是现代都市传说中的“无头鬼”，但它脖子的断口处，长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青铜神树的枝丫……
“记忆杂交产生的畸变体。”张玄清神色凝重，“它们拥有多文明混合的特性，常规的攻击手段效果很差。焚天谷的火焰能克制蛊虫，但对青铜盔甲效果不佳；广寒仙宗的冰封能冻住巫师，但对付神树枝丫反而会促进生长……”
“正是如此！”炎烈苦笑，“我们已经损失了七名好手，都是被这种‘属性克制错乱’坑死的。张天师，听说您获得了新的符道传承，不知可有应对之法？”
张玄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营地边缘，仔细观察那些畸变体的行动模式。他开启天师职业的“洞悉万物”能力，配合符文文明的“信息解析”技巧，双眼泛起淡淡的金紫色光芒。
在他的视野中，那些畸变体不再是怪物，而是一堆堆杂乱的“信息流”。古蜀国的青铜符文、苗疆的蛊术咒文、现代都市传说的恐惧概念……这些信息以极其粗暴的方式拼接在一起，中间充满了逻辑冲突和规则悖论。
“有办法。”三分钟后，张玄清得出结论，“这些畸变体的‘存在基础’是信息强行融合产生的‘逻辑悖论点’。只要用特定频率的净化符文波冲击这些悖论点，它们就会自行崩溃。”
他转身对清和道长道:“我需要三十张‘破妄符’的基础符素阵列，但需要调整其中十七个节点的波动频率。具体参数是……”
张玄清快速报出一串复杂的数字和符文组合。清和道长带来的八名弟子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虽未掌握完整的符文文明传承，但龙虎山千年符道底蕴也不是虚的，配合张玄清的精确指导，很快完成了符阵的初步搭建。
“这只是临时方案。”张玄清对炎烈说，“要想彻底解决污染，必须进入遗迹核心，找到记忆场的‘锚点’并摧毁。我带来的这些弟子，可以协助稳定外围防线，但我需要一队精锐，随我深入核心区。”
“我去。”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众人转头，看到一名广寒仙宗的女修走来。她身着月白色道袍，气质清冷如霜，腰间挂着一柄寒玉剑，修为赫然是金丹中期。
“广寒仙宗，凌霜。”女子简单自我介绍，“我对古蜀国符文有些研究，或许能帮上忙。”
焚天谷那边也站出来三人，都是筑基后期以上的精锐。
张玄清点头:“好。凌霜道友，你负责破解古蜀国相关的污染节点。炎烈执事，你带两人负责火系净化。清和道长，你带四位弟子在外围维持符阵，防止污染扩散。剩下四人随我作为机动支援。”
分配完毕，众人立刻开始准备。
张玄清从袖中取出九枚特制的玉符，这是他昨晚在龙虎山赶制的“定界符”。按照符文文明的“空间稳定”理论，这九枚玉符可以布设一个小型的“规则隔离区”，在记忆场中开辟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出发。”
十人小队踏入灰雾。
瞬间，周围的景象完全变了。他们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脚下是青铜铺就的道路，路旁长满了蛊虫组成的“草丛”，天空中悬浮着现代都市的霓虹灯牌，上面闪烁的文字却是古蜀国的象形文字。
“不要看那些霓虹灯。”张玄清警告，“上面的文字含有精神污染，看久了会产生认知错乱。”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诡异的铜铃声。
一队畸变体从雾中走出。为首的正是那个青铜盔甲蛊虫战士，它手中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戈，戈头上却缠绕着现代的电线，电线的另一端连着……一个老式手摇电话机。
“这什么鬼东西……”一名焚天谷弟子忍不住吐槽。
“不要轻敌。”张玄清抬手，九枚定界符飞出，在众人周围形成一个直径三丈的金色光罩，“凌霜道友，破解青铜符文；炎烈执事，用‘离火净炎’烧蛊虫；其他人掩护！”
战斗瞬间爆发。
凌霜剑诀一引，寒玉剑化作数十道月华，精准地刺向青铜盔甲上的符文节点。那些符文被寒气侵蚀，开始龟裂、剥落。炎烈则双手结印，炽热的火焰如龙卷般席卷，盔甲缝隙中的蛊虫在惨叫声中化为灰烬。
但那个老式电话机忽然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诡异的铃声穿透防护罩，直击众人心神。一名筑基弟子眼神瞬间涣散，竟然要伸手去接那不存在的电话。
“镇！”张玄清一声低喝，一枚改良版清心符拍在那弟子背上。同时，他双手结印，按照符文文明的“信息干扰”原理，打出一道无形的波动。
那道波动精准地命中了电话机铃声的“信息源”。瞬间，铃声扭曲、变调，最后变成一声刺耳的尖啸，电话机砰然炸裂。
失去电话机支持的畸变体战士动作一滞，凌霜和炎烈趁机全力攻击，三息之后，这怪物化作一滩混杂着青铜碎屑、虫尸和电线残骸的烂泥。
“继续前进。”张玄清没有停留。
越往深处走，遇到的畸变体越是诡异。有的融合了三种以上的文明特征，有的甚至开始产生简单的战术配合。小队推进速度很慢，两个时辰才前进了三里。
但张玄清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收集数据、分析规律、优化战术。当第七个畸变体群被消灭时，他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多文明混合污染应对手册”，并通过通讯玉简传回后方营地。
“前方就是遗迹核心区了。”凌霜指着前方一处巨大的坑洞，“那里原本是考古发掘现场，现在……成了污染源头。”
坑洞深处，隐约可见一座青铜祭坛的轮廓。祭坛上，悬浮着一颗直径丈许的灰色光球，光球表面不断闪现着各种文明的画面——那是记忆场的“锚点”，也是所有污染的发源地。
但张玄清的目光，却被祭坛周围的景象吸引了。
那里，跪着数百个身影。有古蜀国的祭司、苗疆的巫师、现代的游客……他们保持着生前的姿势，但身体已经半透明化，正不断将自身的“记忆”剥离出来，注入那颗灰色光球。
而在祭坛最上方，盘坐着一个身穿现代冲锋衣、却头戴青铜面具的身影。
面具的眼睛位置，闪烁着暗红色的光——那光芒的波动频率，与张玄清识海深处的三枚墟纹，产生了某种共鸣。
“果然……”张玄清握紧了手中的符箓，“归墟已经开始运用‘起源规则’了。这个面具人，就是它在人间的‘代行者’。”
小队众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单纯的污染事件。
而是一场，关乎文明存亡的，正面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