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深夜，养龙池底石室。
张玄清盘坐在青色玉石地面上，面前悬浮着三枚刚刚绘制失败的复合符文残骸。那些淡金色的龙气还未完全消散，在空气中形成扭曲的光影，映照着他疲惫却专注的脸庞。
倒计时:39:14:22。
“聚风符……”他低声自语，回忆着刚刚崩溃的那个复合符文结构，“以‘聚’字符素为核心，组合‘流’、‘散’、‘旋’三个辅助符素，理论应该能产生持续的小范围气流……但实际效果是能量内爆。”
这已经是他尝试的第七种复合符文组合方案了。
灰色光团传递的“符文组合公式库·初级”中，记载了三千多种基础复合公式，但绝大部分都需要他尚未掌握的进阶符素。他目前能用的，只有已经成功绘制的一百零三枚基础符素——这限制了他的选择范围。
“张天师，可要稍作歇息？”明尘道长的声音从石室边缘传来。老道士已经在此护法近四十小时，但他精神状态反而比张玄清更好——毕竟只是旁观记录，消耗要小得多。
张玄清摇头，目光却盯着空中的那些符文残影:“明尘道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符文文明的符道体系，太过……工整了？”
“工整？”
“对。”张玄清抬手，在虚空中勾勒出几枚基础符素的简化结构图，“你看，‘聚’字符素的能量节点数是七十二，是十二的六倍；‘固’字符素是八十四，是十二的七倍；‘转’字符素是九十六，是十二的八倍。几乎所有符素的节点数，都是十二的整数倍。”
明尘道长眯眼细看，片刻后倒吸一口凉气:“确实如此！老道之前竟未发现……十二，这个数字在符道中往往是‘周天圆满’的象征。”
“不仅如此。”张玄清继续道，“更奇怪的是，这些符素的能量流转路径，全都符合一种……数学规律。我昨晚用神识推算了一夜，发现所有基础符素的结构，都可以用同一个多维几何模型来完美描述。这不像自然演化出来的符道，更像……”
他顿了顿，说出那个惊人的推测:“更像是被某个存在，用数学公式‘设计’出来的标准化工具。”
一个被设计出来的文明？
明尘道长陷入沉思。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符文文明的起源，恐怕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是某个高等存在的造物？还是文明发展到极致后，主动将一切知识都进行了“数学化编码”？
“但这和我们当前的任务有什么关系？”老道士问。
“当然有关系。”张玄清眼神微亮，“如果这个符道体系是‘设计’出来的，那就意味着它的内在逻辑是严密自洽的。我之前的失败，是因为还在用我们地球符道的‘经验直觉’去尝试组合。但如果我遵循它的数学规律……”
他闭上眼，脑海中开始疯狂计算。
那一百零三枚已掌握的基础符素，在他意识中化作一个个立体的几何模型。他开始尝试用数学方法推导组合规律——不再凭直觉猜测，而是解方程。
十分钟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我明白了。”他说，语气带着一丝兴奋，“这个文明的符素组合，遵循一个简单的原则:节点数守恒定律。两个符素组合时，新生成的复合符文总节点数，必须等于两个原始符素节点数之和，减去重复的‘接口节点数’。”
他抬手，重新开始绘制。
这次，他选择了三枚符素:“聚”(七十二节点)、“固”(八十四节点)、“生”(一百零八节点)。绘制顺序完全按照数学推导出的最优路径，每一个接口节点的连接角度、能量强度都精确计算。
淡金色的龙气在虚空中流转，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精准无误。当最后一笔完成时，一枚前所未见的复合符文诞生了——它不再是基础符素的简单叠加，而是一个全新的、稳定的三维结构。
符文散发出的不再是单一功能的波动，而是一种复合效果:吸收周围灵气、固化自身结构、并缓慢产生微弱的生机。
“成功了！”明尘道长忍不住赞叹。
但更让两人惊讶的是，这枚复合符文在稳定存在十五息后，并未消散，反而开始主动吸收池中的龙气，缓慢壮大自己——虽然速度极慢，每小时只能吸收相当于标准单位0.3的龙气，但这已经超出了“绘制符文”的范畴，进入了“创造符灵”的领域！
“这就是……一阶复合符文？”张玄清看着那枚自主存续的符文，若有所思。
灰色光团再次震动，浮现新的信息:
【第一枚一阶复合符文通过验证……功能评级:丁等(基础辅助型)……】
【试炼进度:1\/3……】
【提示:功能评级越高，最终传承权限越高……最高可解锁‘文明火种完整备份库’……】
张玄清和明尘道长对视一眼。原来如此——试炼不仅要求完成，还要求完成质量！
“看来得拿出真本事了。”张玄清深吸一口气，“丁等……至少也要达到乙等才行。”
接下来的十二小时，他完全沉浸在符文组合的数学推演中。每尝试一种组合前，都要先用神识进行上千次模拟计算，确保结构稳定性和功能强度。这种高强度的脑力消耗，让他的灵魂裂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与此同时，他对符道的理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深化。
当倒计时来到26:47:13时，第二枚复合符文诞生了。
这次他选择了五枚符素:“转”、“裂”、“灼”、“散”、“扩”，组合出一个纯粹的攻击型符文。完成瞬间，符文自动激发，射出一道细如发丝的金色光束，击打在石室墙壁的防护结界上，留下一道深达三寸的灼痕！
【第二枚一阶复合符文通过验证……功能评级:丙等(初级攻击型)……】
还不够。
时间还剩不到二十七小时。张玄清开始挑战极限——他尝试组合七枚符素。
这次选择的符素涵盖了聚灵、防御、修复、净化、感应、传导、存储七大功能，目标是创造一枚“全能型”复合符文。推演难度呈几何级数上升，他连续失败了四次，每次都是结构崩溃导致能量暴走，最严重的一次差点炸开明尘道长布下的防护结界。
第五次尝试时，他改变策略，不再追求一次性完成，而是采用“模块化搭建”——
先用两枚符素组合出一个稳定核心，然后像搭积木一样，将其他符素以特定角度、特定顺序依次连接上去。整个过程耗时四十七分钟，当最后一枚符素接入时，整个符文结构亮起璀璨的金光。
一枚拥有三百二十八个能量节点、七重功能叠加的复合符文，悬浮空中。
它自动运行起来:吸收龙气、生成防御屏障、释放治疗波动、净化周围能量场、感应环境变化、传导信息、存储多余能量……就像一个小型的自动运转阵法！
【第三枚一阶复合符文通过验证……功能评级:甲等(多功能复合型)……】
【试炼全部完成……综合评分:良+……】
【解锁传承权限:符文文明·基础符道全库(含三千基础符素详解、十万复合公式、三百万种应用案例)……】
庞大的信息流如决堤江河般涌入张玄清的识海。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公式列表，而是完整的知识体系——从符素的起源理论，到符文的绘制技巧，再到复合符文的进阶应用，甚至包括那个文明对符道本质的哲学思考……
信息量如此庞大，以至于以张玄清天师级别的神识，也感到一阵眩晕。他不得不立刻盘膝坐下，全力消化这些知识。
在这个过程中，他震惊地发现了更多关于那个符文文明的真相:
他们确实是一个被“设计”出来的文明——设计者是他们自己。在文明发展到顶峰时，他们集体决定，将整个文明的智慧结晶全部转化为可被数学描述的符道体系，以确保知识永不丢失。
他们最终失败的原因，并不是归墟直接入侵，而是……试图用符道体系“解析”归墟的本质。在解析过程中，归墟的污染顺着符道网络反向渗透，导致整个文明的知识库被污染，最终所有居民都陷入了“信息混沌”状态，文明自我崩溃。
这缕“余烬”，其实是他们在崩溃前，紧急剥离出来的一份“纯净备份”——剔除了所有被污染的部分，只保留最基础的、安全的符道知识。
而这个备份中，还隐藏着一个更深的秘密:他们在解析归墟时，虽然失败了，但也捕捉到了归墟的某些“底层规则特征”。这些特征被加密后，隐藏在符道体系的最深处……
张玄清猛地睁开眼，看向那灰色光团。
此刻，光团已经变得半透明，内部那些流转的符文清晰可见。而在所有符文的最核心处，有三枚极其复杂的金色符素正在缓缓旋转——那三枚符素的结构，与他已知的任何符道体系都完全不同，散发出的波动……竟然与归墟有着微弱的相似性！
“原来这才是试炼的真正目的。”他喃喃道，“通过符道传承，找到隐藏在其中的……关于归墟真相的钥匙。”
灰色光团表面浮现出最后一行信息:
【传承者，你已获得符文文明最后的遗产……】
【那三枚‘墟纹’是我们在崩溃前捕获的归墟本质碎片……它们记录着归墟的‘起源规则’……】
【警告:未达到‘符道宗师’境界前，切勿尝试解析墟纹……否则将重蹈我族覆辙……】
【愿薪火相传，文明不灭……】
信息消散。灰色光团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光点，大部分融入张玄清体内，小部分散入养龙池中，与龙气融合。而那颗核心处的三枚“墟纹”，则化作三道金光，钻入张玄清的眉心，在他识海深处沉寂下来。
石室内，重归寂静。
明尘道长看着浑身被金光笼罩的张玄清，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符道气息，知道试炼已经结束——而且结果远超预期。
“张天师，你感觉如何？”
张玄清缓缓站起，感受着脑海中那庞大的符道知识库，以及……那三枚沉寂的墟纹。
“我需要三天时间消化这些知识。”他说，“然后……或许我能找到治疗灵魂裂痕的方法。而且……”
他望向东方，那是秦岭基地的方向。
“我可能知道，该如何对付归墟了。”
养龙池畔，薪火已燃。而来自星海彼岸的文明遗产，将成为这个时代，对抗归墟的重要武器。
倒计时归零的那一刻，石室穹顶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缕晨曦透入，照亮了张玄清坚定的面容。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