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8月9日, 农历闰六月十六, 宜:塑绘、开光、纳畜、补垣、塞穴, 忌:嫁娶、纳财、祈福、安葬、修造。
雨水像无数细小的银针,刺穿黑暗,扎在我的脸上。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电筒的光束在浓密的山林间划出一道颤抖的轨迹。黄山未开发区的夜晚比我想象的更黑,更冷。
张队,前面没路了!身后的小刘气喘吁吁地喊道,他的雨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我停下脚步,借着电筒光查看地图。雨水已经将纸张浸透,墨迹晕染开来,几乎无法辨认。200名警察分散在这片荒山中,寻找那18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他们逃票进入未开发区域,结果遇上暴雨迷路,现在整个黄山市的警力都在为他们的任性买单。
继续往前。我咬了咬牙,求救信号是从这个方向发出的。
我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接着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张...宁海...西海...峡谷...发现...学生...
收到!我立刻回应,转向小刘,西海峡谷,快走!
我们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移动,雨水将岩石冲刷得如同抹了油一般光滑。我的靴子几次打滑,全靠抓住旁边的树枝才稳住身体。父亲的脸突然浮现在我脑海中——他躺在医院病床上,因为心脏手术需要五万块钱而愁眉不展。这次任务结束后,我得想办法凑齐手术费。
张队,小心!小刘的惊呼将我拉回现实。
我低头看去,脚下竟是一处断崖,再往前半步就会坠入深渊。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我后退几步,绕道而行。
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在西海峡谷的一处岩洞中找到了他们——18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大学生。看到警服的那一刻,他们哭喊着涌上来,仿佛见到了救世主。
警察叔叔,救救我们!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肉里。
我数了数人数,18个,一个不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大家别怕,跟紧我们,慢慢往外走。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镇定,山路很滑,一定要小心。
我们开始沿着来时的路返回。雨势稍缓,但雾气却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我走在队伍最前面开路,小刘断后。那些学生跟在我身后,不时发出惊恐的叫声和抱怨。
早知道这么危险就不来了,一个高个子男生嘟囔着,学校也不管管。
闭嘴吧陈秋豪,另一个女生——我记得她叫谢晓棠——反驳道,明明是你提议逃票的。
我皱起眉头,但现在不是教育他们的时候。山路越来越窄,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悬崖。我让所有人贴着山壁走,一个接一个通过危险路段。
当轮到那个扎马尾的女生——王文婷——通过时,意外发生了。她的运动鞋在湿滑的岩石上打滑,整个人向悬崖外倾斜。
啊——!尖叫声划破夜空。
我几乎没有思考,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腕。惯性带着我一起向外滑去,我的另一只手拼命抓住岩缝中突出的树根。
抓紧我!我咬牙喊道,感觉肩膀几乎要被扯脱臼。
王文婷的体重加上湿滑的岩石,我的手指一点点从树根上滑脱。千钧一发之际,小刘冲过来抓住了我的腰带。
坚持住!小刘的脸因用力而扭曲。
就在我以为危机即将解除时,我听到一声不祥的声——树根断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我看到王文婷惊恐放大的瞳孔,听到小刘绝望的呼喊,感受到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然后,是坠落。
岩石、树枝、雨水,一切都在旋转。我的背部重重撞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剧痛让我几乎昏厥。接着又是坠落,再撞击。世界在疼痛中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我躺在谷底,雨水打在脸上。奇怪的是,我不觉得冷了。我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可能活不成了。父亲的脸又浮现在眼前——他需要那五万块钱做手术。我答应过他,这次任务结束后就...
张队!张队!小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想回应,但嘴里涌出温热的液体。雨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嗡鸣。我看到小刘和其他几个同事的脸出现在上方悬崖边,他们的表情扭曲着,嘴巴张合,但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18个学生也聚集在那里,他们的脸在电筒光下显得惨白。有人在大哭,有人在拍照,还有人在...在笑?不,一定是我的错觉。
我爸...手术...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这几个字,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
然后,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三天后,我的追悼会在黄山市殡仪馆举行。灵堂正中挂着我的遗像——那张照片还是去年警校毕业时拍的,笑得有点傻。局长念悼词时几度哽咽,说我用生命践行了人民警察的誓言。
我的父亲坐在轮椅上,由母亲推着。他的心脏手术因为我的死讯而推迟,医生说他的状况很危险。母亲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她一直盯着我的照片,仿佛这样就能把我从死亡中拽回来。
整个警队的同事都来了,甚至一些市民也自发前来悼念。但灵堂里没有那18个学生的身影——一个都没有。
他们说要准备考试,小刘红着眼睛告诉我,学校也发了声明,说学生私自外出,校方不知情。
我父亲的手术费最终由警队募捐凑齐,但那18个被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年轻人,没有一个兑现他们在媒体前共同赡养张宁海父亲的承诺。
陈秋豪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写道:警察救人本来就是职责所在,出了意外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半年后,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先是陈秋豪发现自己每天早上醒来,脖子变得异常僵硬,无法左右转动。接着是谢晓棠,她的耳朵开始变长、变尖,皮肤变得粗糙。然后是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出现各种诡异的身体变化...
他们不知道,这是山神的愤怒。在黄山古老的传说中,忘恩负义者终将失去人形,变成最卑贱的牲畜。
而我,张宁海,将以另一种形式见证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