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14日, 农历六月二十, 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开光, 忌:无。
我叫陈默,今年二十八岁,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普通职员。每天朝九晚六的生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而我不过是其中一个可替换的齿轮。办公室里永远弥漫着速溶咖啡和压抑的气息,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部门主管王总刺耳的训斥声。
陈默!这个月的KpI你完成多少了?王总的大嗓门从隔间外传来,我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背。
已经完成百分之七十了,王总。我迅速调出数据报表,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恭敬。
百分之七十?上周不是跟你说要冲刺百分之八十吗?王总肥胖的身躯挤进我的工位,油腻的额头在LEd灯下泛着光,你看看人家叶尘,上周就超额完成了。
我低头应是,余光瞥见对面工位的叶尘冲我做了个鬼脸。等王总挺着啤酒肚走远后,我迅速掏出手机,在我们的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王胖子又来催命了!他自己每天除了开会骂人还会干什么?@叶尘 你小子别得意,下周看我怎么超过你。
群里立刻热闹起来。
潇潇发了个王总翻白眼的表情包:他刚才还说我ppt配色太丑,他自己穿红配绿像棵圣诞树好吗!
林月紧随其后:姐妹们,我受不了了,今天必须出去喝一杯。
叶尘发了个举杯的动图:同意!老地方?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一个名为摸鱼者联盟的微信群。表面上,我们都是认真工作的好员工;私下里,这个群成了我们发泄情绪的出口。从吐槽领导到八卦同事,从分享搞笑视频到制作各种大逆不道的表情包,这个不到十人的小群成了高压职场中唯一的绿洲。
我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二十,距离下班还有将近五小时。手指飞快敲击屏幕:今天周一,商场人少,要不晚上七点半在中央广场的集合?
oK!
没问题!
终于能喘口气了!
回复接二连三地弹出。我们心照不宣地约定分批离开公司,避免被怀疑搞小团体——这是王总最讨厌的事情,他总说私下聚在一起准没好事。
下班时间终于到了。我故意磨蹭到六点四十才收拾东西,等王总离开后才悄悄溜出办公室。电梯里,我遇到了同样鬼鬼祟祟的叶尘。
陈哥,一会儿见。他压低声音说,眼睛却亮晶晶的。
别一起走,分开行动。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想起上个月市场部几个人因为经常一起吃午饭被王总叫去谈话的事。
走出公司大楼,七月的热浪扑面而来。我掏出手机,点开群里潇潇刚发的定位——微醺小酒馆,中央广场b区3楼。导航显示需要乘坐地铁二号线,大约三十分钟路程。
我跟着导航走进地铁站,车厢里挤满了疲惫的上班族。每个人都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像一群被科技驯服的僵尸。我也不能免俗,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已出发,预计七点二十到。
林月回复:我也出发了,不过从我这过去要久一点。
叶尘发了个奔跑的表情:冲冲冲!
地铁到站后,我跟着导航指示走出中央广场站。奇怪的是,出口并不是我熟悉的商场入口,而是一个我从未来过的小巷子。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800米,我皱了皱眉,以为是系统延迟,继续向前走。
巷子越来越窄,路灯也越来越稀疏。手机屏幕上的蓝色箭头固执地指向前方,我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终于,导航提示您已到达目的地时,我站在了一片漆黑的湖水前。
夜风吹过湖面,泛起细碎的波纹。四下无人,只有远处高速公路上的车灯像流星般划过。我困惑地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你们到了吗?导航把我带到一个湖边,是不是地址发错了?
几乎同时,三条消息几乎同时弹出:
叶尘:什么鬼?我在一个荒郊野外的山沟里!
潇潇:我在城北的电影院门口!
林月:我在西郊公园的喷泉旁边!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我们四个人,被导航带到了城市的四个不同角落?这怎么可能?
我立刻拨通了叶尘的电话:喂,叶尘?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啊!叶尘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我明明跟着潇潇发的定位走的,结果越走越偏,现在在一片荒地里,连路灯都没有!
太奇怪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样,我们都往市中心走,重新在中央广场集合。这次不用导航了,就按照平时走的路。
挂断电话后,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诡异的湖水,转身往回走。群里,我们开启了位置共享,四个红色的小点开始向城市中心移动。
地铁上,我紧盯着手机屏幕。四个红点越来越近,最终在中央广场的位置完全重合。我抬头环顾四周,广场上人来人往,却没有叶尘、潇潇或林月的身影。
手机震动起来,是叶尘的来电:陈哥,你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就在广场中央的喷泉旁边啊,穿着蓝色衬衫。我边说边四处张望。
我也在喷泉旁边!叶尘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我就在喷泉东侧的石凳上坐着!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上来。我快步走向喷泉东侧——那里确实有个石凳,但上面空无一人。
叶尘...我看不见你。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但我就在石凳旁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叶尘颤抖的声音:等等...潇潇和林月也在群里说她们到喷泉了...但我们谁都看不见谁...
我的手机几乎要拿不稳了。群里炸开了消息:
潇潇:你们在哪???我就在喷泉南边站着啊!
林月:我在喷泉西侧的冰淇淋店门口!我们是不是在平行时空啊?
叶尘:这太他妈诡异了...
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站在原地不动大声喊叫、同时拍手、打开手机闪光灯——但无论如何,我们就是看不见彼此,尽管定位显示我们完全重合在同一个点上。
广场上的人群来来往往,有情侣在喷泉前拍照,有孩子追逐打闹,有老人悠闲散步。他们从我们所在的位置穿行而过,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受不了了...潇潇在电话里哭了起来,我要回家...
林月也在抽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们决定各自回家,明天再想办法。地铁上,我给妻子发了条消息说今晚加班,现在正在回家路上。她没有回复,可能正在哄孩子睡觉。
到家门口时已经快十点了。我掏出钥匙,却发现门没锁。推门进去,屋里亮着灯,电视正播放着晚间新闻。
我回来了。我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走进客厅,我看见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岁的儿子在她旁边玩积木。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我放下包,走到妻子身边,你猜发生了什么?我们四个人...
妻子没有抬头,眼睛依然盯着电视屏幕。儿子继续搭着他的积木,对我的存在毫无反应。
我在妻子面前挥了挥手,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反应。就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颤抖着手,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叶尘的电话。
叶尘...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到家了吗?
陈哥...叶尘的声音里充满恐惧,我爸妈...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潇潇崩溃的哭声和林月语无伦次的呢喃——不知何时,叶尘已经把我们拉进了一个群通话。
我们...我们是不是...林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不存在了?
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妻子自然地起身去厨房倒水,儿子跟着跑过去要牛奶。他们从我身边经过,目光穿透我的身体,就像穿过一团空气。
手机屏幕上,我们的定位依然重合在中央广场。但此刻,我们四个人,正身处城市的不同角落。
被世界遗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