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画作,呼吸变得急促。画中女子的位置确实移动了,而且地面上那些形似脚印的水洼...我揉了揉眼睛,希望这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月顺着我的视线看向画作,皱起眉头。
你看不出来吗?我的声音有些发抖,画里的人移动了位置,地上还多了水渍...
林月凑近看了看,然后摇头:你是不是还没从噩梦中清醒?画根本没变化啊。她拍拍我的肩膀,去洗把脸吧,你看起来糟透了。
我踉跄着爬下床,双腿软得像棉花。洗手间里,我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我的手掌。抬头看向镜子,我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面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睛里布满血丝。
只是个梦...我对自己说,却无法驱散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梦中雨滴灼烧皮肤的痛感太过真实,现在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刺痛。
我下意识地搓了搓右手手背,突然僵住了。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的位置,有一小块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像是被轻微烫伤的样子。我颤抖着用手指触碰那块皮肤,一阵尖锐的疼痛立刻传来。
这不可能...我死死盯着那块伤痕,心脏狂跳。梦中被雨滴灼伤的位置,正是这里。
回到宿舍,林月已经出门了,留了张纸条说去图书馆。宿舍里只剩下我和那幅诡异的画。我站在门口,突然不敢独自面对它。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画作上,按理说应该驱散任何恐怖氛围,但我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最终,我还是鼓起勇气走近画作,强迫自己仔细观察。画中女子确实移动了位置,这点我无比确定。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形似脚印的水洼现在看起来更加清晰了,甚至能分辨出几个完整的脚印轮廓,从画作左侧边缘一直延伸到女子脚下,就好像...有什么人从画中走出来过。
我猛地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桌。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画中世界能够影响现实,那么现实中的我是否也能影响画中世界?
这个想法太过荒谬,我几乎要笑出声来,但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干涩的哽咽。我需要证明自己是错的,需要证明这一切只是压力和疲劳导致的幻觉。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碰触画作表面。指尖传来油画颜料特有的微微凹凸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我松了口气,正准备收回手,突然——
一滴水从画框上方滴落,正好落在我的手指上。
我惊叫一声,猛地抽回手。那滴水看起来普通,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慌忙在衣服上擦干手指,心跳如擂鼓。
抬头看向画框顶部,我惊恐地发现木质画框上有一小片潮湿的痕迹,就像...就像有雨水从画中渗出来一样。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抓起外套冲出宿舍。我需要阳光,需要人群,需要一切能证明现实世界依然正常的东西。
校园里人来人往,学生们有说有笑,这一切熟悉的景象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我在食堂买了杯热咖啡,双手捧着纸杯,让热气温暖我冰冷的手指。
原来你在这儿。
林月的声音让我差点打翻咖啡。她端着餐盘在我对面坐下,脸上带着担忧:你还好吗?早上你看起来糟透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告诉她我的噩梦变成了现实?告诉她那幅画正在发生超自然的变化?她一定会认为我疯了。
我...做了个很真实的噩梦。我最终选择部分坦白,关于那幅画的。
林月的表情变得古怪:真巧,我昨晚也做了个关于那幅画的梦。
我的手指突然收紧,滚烫的咖啡透过纸杯烫到了我的皮肤,但我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你也梦到了?
嗯,不过可能只是受你影响。林月耸耸肩,咬了一口三明治,我梦见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下着雨,远处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打着一把黑伞。我想走近看看,但怎么也追不上她。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描述的正是我的梦境,只是没有提到雨水的腐蚀性和建筑的扭曲变形。
还有呢?我急切地追问,那雨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林月疑惑地看着我:雨水就是雨水啊,就是淋湿了衣服而已。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全盘托出。当我描述到梦中雨水溶解我的皮肤时,林月的脸色变得苍白。
天啊,潇潇...她放下三明治,这太可怕了。也许...也许你应该把那幅画处理掉?
我的反应之激烈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是说...我想先弄清楚这幅画的来历。画展工作人员说是私人收藏家委托出售的,也许我们能查到更多信息。
林月看起来并不信服,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吃完午饭我们去图书馆查查看。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如果再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你必须答应我把画处理掉。
我勉强点头同意,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已经太迟了。
下午的图书馆安静而明亮,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长桌上。我们找了一台电脑,开始搜索关于《雨中女子》和匿名画家的信息。
搜索结果寥寥无几。没有任何艺术评论提到过这幅画,也没有类似风格或主题的画作记录。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查找近期艺术圈的新闻,终于在一则小型画展的报道中找到了线索。
看这个,林月指着屏幕,上个月在城西的边缘艺术空间举办过一个名为被遗忘的镜像的展览,展出的都是匿名画家的作品。
报道附带了几张展览照片,在背景中,我隐约看到了《雨中女子》的轮廓。更令人惊讶的是,报道中提到这些画作都来自一位名叫陈默的私人收藏家。
陈默...我喃喃重复这个名字,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里有个邮箱地址,林月指着网页底部,展览组织者的联系方式。我们可以发邮件问问这位陈默是谁。
我立刻起草了一封礼貌的询问邮件,简要说明我对《雨中女子》很感兴趣,想了解更多关于画家和收藏家的信息。点击发送后,我们只能等待回复了。
离开图书馆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林月突然开口:潇潇,你有没有想过...那幅画为什么会吸引你?
我愣住了。说实话,从第一眼看到那幅画,我的反应就超出了正常的艺术欣赏范畴。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和占有欲,几乎像是...某种本能。
我不知道,我低声回答,就像...它在呼唤我一样。
林月打了个寒颤:这说法真瘆人。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我第一眼看到那幅画时,也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不像你那么强烈。那个红裙女子...我总觉得她随时会转过身来。
我们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回到宿舍时,另外两个室友已经回来了。她们正坐在各自的床上聊天,看到我们进门,其中一个笑着打招呼:哟,艺术爱好者回来了。那幅画挺特别的嘛。
我勉强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上方的画作。在夕阳的照射下,画中的红裙女子仿佛笼罩在一层血色光晕中。更让我心惊的是,她现在几乎完全贴在了画作的右边缘,左侧空出的空间更大了,地上的水洼也更加明显,甚至能看出是朝着画外延伸的轨迹。
你们觉不觉得画里的人移动了位置?我试探性地问室友们。
两个室友看了看画,然后困惑地摇头:没有啊,一直这样吧。
林月站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她看到了变化,但选择保持沉默。
夜幕降临后,宿舍熄了灯。我躺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上方的画作,生怕一眨眼它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变化。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画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使得那个红裙女子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从画中走出来。
不知何时,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雨声。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湿漉漉的街道上。灰蒙蒙的天空不断落下细雨,打在我裸露的手臂上,带来一阵阵刺痛。我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自己穿着那件红色连衣裙,手里握着黑色雨伞。
又来了...我喃喃自语,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微弱而颤抖。
这一次的梦境比上次更加真实。我能闻到雨中混杂的泥土和金属气味,能感受到潮湿的空气进入肺部时的冰凉触感,甚至能尝到雨中微妙的酸味。最可怕的是,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滴穿透伞面落在我皮肤上的雨水带来的灼烧感。
我环顾四周,建筑依然呈现出那种不自然的扭曲状态,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弯曲,窗户拉伸成不可能的角度。远处,那个红裙女子背对着我站立,黑伞在灰暗的背景中如同一块剪影。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我知道要避开雨水。我小心地调整伞的角度,尽量减少雨水穿透的机会。同时,我开始向相反方向移动,希望能找到避雨的地方或者梦境的出口。
街道似乎没有尽头,我走了很久,周围的建筑却没有任何变化。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的红裙颜色正在逐渐变淡,就像被雨水冲刷褪色一样。同时,手中的黑伞也开始出现细小的破洞,越来越多的雨滴穿透进来,落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一小块一小块的灼伤。
这不是梦...我痛苦地意识到,这是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轻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我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敲击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身后不远处。
你终于来了。一个女声响起,音调和我自己的声音惊人地相似,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空洞感。
我强迫自己转身,同时将伞向前倾斜,试图挡住对方的视线。
站在我面前的是那个红裙女子,她的伞依然完好无损,黑得如同深渊。而她的红裙鲜艳得刺眼,与我已经褪色的裙子形成鲜明对比。
最恐怖的是,她的脸...
不...这不可能...我踉跄后退,雨水透过伞面落在我的脸上,带来一阵阵刺痛,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那个女子——那个女人——她长着我的脸。
完全相同的五官,相同的发型,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就像被雨水泡胀的纸张。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她歪着头问道,嘴角勾起一个不自然的微笑,每一个镜像都需要一个原型。
她向我迈出一步,我惊恐地后退。她的动作看起来不太协调,就像刚学会走路的人偶,但却异常坚定。
你是谁?我声音发抖,这是什么地方?
我是你将成为的样子。她继续向我逼近,这里是所有被遗忘的镜像的归宿。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你是画中人!
她笑了,那笑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而你即将成为画中人。这是规律,这是平衡。
我转身就跑,不顾雨水落在身上带来的剧痛。身后的脚步声紧紧跟随,不紧不慢,仿佛知道我已经无路可逃。
街道开始扭曲变形,建筑物像活物一样蠕动,试图阻挡我的去路。我的裙子颜色越来越淡,几乎变成了粉色,而手中的伞已经千疮百孔。
就在我即将绝望时,前方出现了一扇门——一扇普通的木门,突兀地立在街道中央。我顾不上思考它为何出现在这里,用尽全力冲向那扇门。
手指碰到门把手的瞬间,我听到身后的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你会回来的!所有镜像都会回到原位!
我拧开门把手,一头栽了进去...
潇潇!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林月正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窗外天已大亮,而我全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天啊,你全身都是水!林月惊恐地说,而且你的手臂...
我低头看去,顿时感到一阵眩晕。我的手臂上布满了细小的红色斑点,就像被酸雨灼伤一样。更可怕的是,我昨晚穿着的白色睡裙,现在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就像被什么液体浸泡褪色了一般。
林月帮我换了干衣服,然后指着宿舍地板: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从我的床边到门口,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脚印很小,像是女人的,最终消失在门缝下——就像有什么人从我的床边走到了门口,然后穿门而出。
我们同时抬头看向墙上的画作,血液瞬间凝固。
画中的红裙女子现在完全站在了画作的右侧边缘,几乎要走出画框。而画作左侧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水洼脚印,一直延伸到画框边缘。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女子原本模糊的侧脸,现在变得清晰了一些——能看出那轮廓与我有几分相似。
我们必须处理掉这幅画,林月的声音颤抖但坚决,今天就处理掉。
我本该同意的,但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生根:如果画中的正在走出来,那么...我是否会成为画中新的?
先等等,我听见自己说,我们还没收到关于陈默的回复。也许...也许他能解释这一切。
林月担忧地看着我,最终点了点头:好吧,但如果有任何异常继续发生,我不管什么陈默不陈默,那幅画必须消失。
我勉强同意了,眼睛却无法从画作上移开。画中的似乎在对我微笑,尽管她的脸依然大部分隐藏在伞下。
我知道这不是结束。她想要交换我们的位置,而我...我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阻止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