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11日, 农历五月十六, 宜:祭祀、祈福、求嗣、开光、出行, 忌:嫁娶、开市、交易、行丧、安葬。
林月站在篱笆墙外,看着眼前这片两千平米的院子,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三间低矮的砖房歪歪斜斜地立在院子中央,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像老人缺了牙的嘴。
这地方真不错。叶尘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膀,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一万三,太划算了。林月轻声说,眼睛亮晶晶的。在城市里,这点钱连个厕所都买不到,而在这里,他们拥有了整片天地。
村长王德福搓着手走过来,黝黑的脸上堆满笑容:怎么样,林老师,叶工程师,还满意吧?这地方空了七八年了,原来的老张家搬去了县城,一直想卖。
林月点点头。她和叶尘在城市打拼二十多年,她做中学教师,叶尘是建筑公司的工程师,省吃俭用攒下一百多万。原本想在城里买套学区房,可算来算去,首付一交,剩下的钱连装修都不够。一次偶然的机会,叶尘提起回农村发展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协议我已经写好了。王德福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你们看看,没问题就签字按手印。
林月接过那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房屋买卖协议,金额、面积、双方信息一应俱全,最后是见证人王德福的签名。她抬头看了看丈夫,叶尘冲她点点头。
好,我们买了。林月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现金。
王德福接过钱,数都没数就塞进了口袋:爽快!这院子以后就是你们的了。他递过一串生锈的钥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林月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心头一颤。这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
三个月后,小院焕然一新。
四间平房被推倒重建,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漂亮的两层小楼。叶尘亲自设计了图纸,一楼是宽敞的客厅、厨房和一间客房,二楼是主卧、女儿小雅的房间和书房。外墙刷成了温暖的米黄色,屋顶铺着崭新的红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院子被精心规划成几个区域:靠近东侧篱笆的是花卉区,林月种满了月季、牡丹和百合;西侧是整齐的菜畦,绿油油的青菜和西红柿长势喜人;中央是景观区,一个小鱼塘周围摆着几块造型奇特的石头;最让叶尘得意的是南侧的烧烤区,砖砌的烤炉旁放着木质长桌和几把椅子。
爸爸,我的秋千什么时候能装好?十岁的小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小脸晒得红扑扑的。
叶尘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明天就装,爸爸已经买好材料了。
林月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刚榨的西瓜汁:休息会儿吧,太阳这么毒。
一家三口坐在新买的藤椅上,享受着微风。小雅叽叽喳喳地说着新学校的事情,虽然从城市重点小学转到了乡镇中心小学,但她似乎适应得不错,已经交到了几个好朋友。
下周我请同事来家里做客。林月说,他们都说想看看我们的呢。
叶尘笑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田园生活。
夕阳西下,院子里洒满金色的光芒。林月望着丈夫和女儿的笑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那天早上,林月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她擦擦手走出去,看到十几个村民围在院门口,为首的正是村长王德福。
王村长,这么早有事吗?林月疑惑地问。
王德福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月从未见过的冷漠:林老师,你们得搬走了。
什么?林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农村宅基地不能买卖,你们那份协议是无效的。王德福身后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我是村支书李国强,这房子你们不能住。
叶尘闻声从屋里冲出来:开什么玩笑?我们花了三十多万改造这房子!
李国强冷笑一声:那是你们自愿的,没人逼你们。宅基地属于集体所有,私人买卖是违法的。
林月感到一阵眩晕,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我要报警。
报吧。王德福满不在乎地说,警察来了也是这个理。
果然,赶来的镇派出所民警听完双方陈述后,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这事我们管不了,属于宅基地纠纷,得找镇政府解决。
当天下午,王德福就带人强行闯入院内,把林月一家的行李扔了出去。小雅吓得大哭,紧紧抱住妈妈的腿。
你们这是强盗行为!叶尘怒吼着,却被几个壮汉按在地上。
李国强站在崭新的二层小楼前,满意地点点头:这房子归村集体了,正好做村委会办公室。
林月跪在地上,看着半年来的心血被人霸占,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张手写协议竟是一张废纸,而看似憨厚的王德福,转眼就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镇政府的大门紧闭着。
林月已经来了三次,每次都被工作人员以领导不在为由打发走。今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守在镇长办公室门口。
周镇长,求您给我们主持公道。林月红着眼睛说,我们一辈子的积蓄都投在那房子上了。
周镇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小林啊,这事我了解过了。农村宅基地确实不能买卖,你们当初太草率了。
可是王德福明明说可以。
他说可以就可以啊?周镇长突然变了脸色,你们城里人就是不懂规矩!这事到此为止,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林月还想争辩,周镇长已经按下了桌上的电话:保安,送客。
走出镇政府大门,叶尘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鲜血:他们是一伙的!
当晚,一群蒙面人闯入了林月一家临时租住的平房,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叶尘护住妻女,自己却被踢断了两根肋骨。临走前,为首的歹徒扯下面罩——正是王德福的侄子王铁柱。
再敢告状,下次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王铁柱狞笑着,一脚踩在叶尘手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医院的白墙白得刺眼。
林月坐在病床边,看着浑身缠满绷带的丈夫和惊吓过度的小雅,心如刀绞。叶尘的右手粉碎性骨折,医生说即使痊愈也会留下残疾,对于一个靠画图纸为生的工程师来说,这无异于职业生涯的终结。
我要杀了他。叶尘的声音嘶哑而平静,我要杀了王德福全家。
林月没有劝阻,她只是默默地握紧了丈夫完好的左手。此刻,她心中同样充满了仇恨。
三天后的深夜,叶尘偷偷溜出医院,带着从五金店买的菜刀,潜入了王德福家。他不知道的是,王德福早已得到消息,正和几个侄子埋伏在屋内。
当林月接到派出所电话时,叶尘的尸体已经凉了。警方给出的说法是:叶尘持刀入室行凶,王德福一家正当防卫,不慎导致叶尘死亡。
他是个疯子!王德福在派出所对林月说,眼中却没有丝毫愧疚,要不是我侄子反应快,我们全家都得死在他手里。
林月没有哭,她只是死死盯着王德福的眼睛:你会遭报应的。我丈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王德福大笑起来:鬼?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叶尘的葬礼很简单,只有林月、小雅和几个从城里赶来的同事参加。王德福甚至不准叶尘葬在村里的公墓,林月只好在镇上的火葬场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骨灰盒。
那天晚上,林月抱着骨灰盒,带着小雅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曾经属于他们的小院,二楼的灯光亮着,隐约能看到李国强和王德福举杯庆祝的身影。
叶尘,如果你在天有灵...林月喃喃自语,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别放过他们,一个都别放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小院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一阵阴冷的风掠过她的后颈,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
与此同时,正在二楼喝酒的王德福突然打了个寒颤,酒杯从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怎么了,老王?李国强醉醺醺的问。
王德福摇摇头:没事,可能是喝多了。但他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窗外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
夜深了,整个村子陷入沉睡。小院的篱笆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公路一直延伸到小楼门口,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远方归来,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它曾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