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在车窗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陈默盯着雨刷来回摆动,心跳随着节奏加速。副驾驶座上的潇潇不停地翻看手机里关于李婉清的资料。
赵世杰最后出现是在城西的火车站,潇潇的声音紧绷,当时有人看见他买了一张去上海的车票,但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离开了。
陈默转动方向盘,车子驶入老城区泥泞的小路:如果他真的抛弃李婉清私奔了,为什么连上海那边也没有他的记录?
也许他改名换姓了?潇潇猜测道,随即摇头,不对,那个年代改名换姓没那么容易...
车子停在李宅附近的空地上。雨势稍减,但天色更加阴沉,仿佛提前进入了黄昏。陈默从后备箱拿出两把伞和一只手电筒,潇潇则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包——里面装着盐、圣水、苏婆婆给的其他护身符,以及她从网上查到的各种驱邪方法。
你真的觉得这些有用吗?陈默指了指她的背包。
潇潇咬了咬下唇:不知道,但总比赤手空拳好。
两人走向李宅,雨水在石板路上形成细小的溪流。陈默胸前的护身符虽然已经裂开,但他还是戴着它——至少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防护。
推开李宅斑驳的大门,里面的空气比上次更加潮湿阴冷。陈默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亮了布满蛛网的正厅。那张泛黄的结婚照还摆在原位,但似乎被人动过——现在正对着门口,仿佛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我们分头找,陈默低声说,你查左边厢房,我去后院。有任何发现立刻喊我。
潇潇抓住他的手臂:不,我们一起。苏婆婆说这里的怨气太重,分开更危险。
陈默想反驳,但看到潇潇眼中的恐惧,点了点头。他们首先检查了正厅,翻找每一个抽屉、每一件家具,希望能找到关于李婉清或赵世杰的线索。
看这个。潇潇从一张八仙桌的暗格里抽出一本发霉的账本。翻到最后几页,上面不是账目,而是一段潦草的文字:
小姐今日大喜,却心神不宁。昨夜她梦见满堂红烛变白绫,醒来后坚持要在嫁衣内缝入符咒。老爷不许,说晦气。我悄悄帮了她,只愿小姐平安喜乐。——翠儿
嫁衣里的符咒...陈默皱眉,难道李婉清预感到了什么?
突然,后院传来的一声响,像是木门被风吹开的声音。陈默和潇潇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向声源。
后院比前院更加破败,杂草丛生。一口古井位于中央,旁边是一间低矮的柴房,门确实敞开着,在风中轻轻摇晃。
我去看看。陈默走向柴房,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
柴房里堆满了腐朽的木材和杂物。墙角有一个上了锁的樟木箱,锁已经锈迹斑斑。陈默用力一拽,锁就断了。
箱子里是一些女性衣物和一本日记。陈默小心翼翼地取出日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李婉清三个娟秀的小字。
是她的日记!陈默激动地说,随即开始快速浏览。
前面大部分内容都是闺阁少女的日常琐事和对未婚夫赵世杰的倾慕。但最后几页的内容让陈默的血液几乎凝固:
5月18日:今日得知惊天噩耗。我最信任的丫鬟小桃告诉我,世杰与她早有私情,甚至许诺婚后纳她为妾。我起初不信,直到她拿出世杰的亲笔信和定情信物...我的心碎了。
5月19日:我质问世杰,他竟坦然承认,说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我告诉他明日婚礼取消,他却冷笑说由不得我,李家已经收了他家聘礼,若悔婚将颜面扫地...父亲会同意吗?我不敢问。
最后一篇日记写于5月20日,字迹凌乱:
我决定了。既然活着无法解脱,那就死后报仇。小桃帮我准备了毒药,说这是唯一不让两家蒙羞的办法。但我知道她的心思——我死后,她就能名正言顺嫁给世杰了。可笑的是,世杰真的以为我会乖乖就范...他们不知道嫁衣里缝着什么。负心人都要死,今晚,我们一起下地狱...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天啊...潇潇捂住嘴,她是自杀的?而且还计划带走赵世杰和小桃?
陈默点点头:看起来是这样。但为什么赵世杰只是失踪,而她却成了怨灵?
一阵阴风突然卷起,柴房的门猛地关上,发出巨响。手电筒闪烁几下,熄灭了。黑暗中,陈默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潇潇?他伸手去摸身旁的人,却抓了个空。
陈默!我在外面!门怎么突然...潇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用力的敲门声。
陈默扑向门,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都打不开。温度继续下降,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形成白雾。一个冰冷的东西轻轻拂过他的后颈。
赵...世...杰...一个凄厉的女声在他耳边低语。
陈默猛地转身,手电筒突然又亮了起来。在光束中,一个穿红色嫁衣的女子站在他面前——苍白的脸,黑洞般的眼睛,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正是他在镜中见过的那个女子。
我不是赵世杰,陈默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我是来帮你的,李小姐。
女子的笑容消失了:负心人都要死。她抬起手,指向陈默的太阳穴。
剧痛再次袭来,但这次陈默强忍着没有倒下:赵世杰没有逃婚!他大喊,是你杀了他,对吗?
女子的手停住了,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回升了一点。
日记里说你计划在婚礼当晚毒死赵世杰和小桃,陈默继续道,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但你死后变成了怨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他们,对吗?
他...负我...女子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
他确实负了你,陈默小心地选择用词,但百年过去了,你的仇早就报了。为什么还要伤害无辜的人?叶尘从来没有辜负过任何人!
喜庆...痛苦...女子的身影闪烁起来,我痛苦...他们也该...痛苦...
门外,潇潇的拍打声和呼喊变得更加急切。
陈默突然明白了:你恨的不是负心人,你恨的是幸福本身。因为你没有得到,所以也不想让别人拥有,对吗?
女子的表情扭曲了,房间里的物品开始剧烈震动:你懂什么?!她的声音变成了刺耳的尖叫,被最爱的人背叛...被最信任的人欺骗...那种痛苦...
我懂!陈默突然大喊,叶尘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杀了他,我的痛苦不亚于你!
令陈默惊讶的是,这话似乎起了作用。女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歪着头打量他,就像第一次真正他一样。
痛苦...相连...她喃喃道。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撞开了。潇潇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个打开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某种液体。
离开他!她大喊着,将液体泼向红衣女子。
那液体穿过女子的身体,洒在地上——是圣水,但似乎毫无效果。女子转向潇潇,眼中红光闪烁。
又一个...负心人...
陈默挡在潇潇面前,她不是!你的仇人是赵世杰和小桃,他们已经死了百年了!放过活着的人吧!
女子飘近陈默,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陈默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
那么...你代替他们...女子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留下来...陪我...
陈默想反抗,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他的视线边缘开始变黑,耳边潇潇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女子的红色嫁衣展开,像一张血盆大口,向他笼罩而来...
......
潇潇惊恐地看着陈默倒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红衣女子不见了,但她感觉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动——一种看不见的、恶意的存在。
陈默!醒醒!她跪在他身边,拍打他的脸颊。陈默的眼睛睁着,但瞳孔扩散,没有任何反应。
潇潇颤抖着拿出手机,想叫救护车,却发现没有信号。她必须把陈默带出去。抓住他的双臂,潇潇开始费力地往外拖。陈默的身体异常沉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带走他。
当潇潇终于把陈默拖到院中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雨水打在他们脸上,陈默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
陈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潇潇俯身问道。
陈默的嘴唇动了动,但发出的却是女声:走...开...
潇潇吓得后退一步,随即又坚定地握住陈默的手:不,我不会丢下你!李婉清,放开他!你的仇已经报了,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了!
陈默的身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他的眼睛翻白,嘴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潇潇紧紧抱住他,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
求求你...放过他...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整个院子。在那一瞬间,潇潇看到陈默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正缓缓与他分离。
陈默的身体猛地弓起,然后瘫软下来。他的眼睛闭上了,呼吸变得平稳。那个红色身影退到井边,似乎在犹豫什么。
潇潇鼓起勇气,对着那个方向说:李小姐...我为你感到难过。没有人应该经历那样的背叛。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负心。叶尘深爱林月,陈默为了朋友冒生命危险...这世上还是有真爱的。
红色身影静静地着她,然后慢慢退入井中,消失不见。
雨停了,云层间透出一缕阳光。陈默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发...发生了什么?他虚弱地问。
潇潇喜极而泣:你回来了!我以为...我以为...
陈默勉强坐起来,环顾四周:她走了?
我不确定...但她放过了你。潇潇扶着他站起来,我们得离开这里。
两人踉跄着走出李宅,回到车上。陈默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又离开了。他低声说,她太孤独了...百年的怨恨和孤独...
潇潇发动车子:你觉得诅咒解除了吗?
陈默没有立即回答。他望向李宅的方向,表情复杂:我不知道。但至少...她听到了我们的话。
......
一周后,陈默和潇潇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待检查结果。自从李宅事件后,城市中脑死亡的案例突然停止了增加。那些昏迷的患者虽然没有醒来,但也没有新的病例出现。
医生说你的脑部扫描一切正常。潇潇看着刚拿到的报告说。
陈默点点头,目光落在医院走廊的电视上。新闻正在报道一起离奇事件:今晨,多位市民声称在市中心看到一名穿红色嫁衣的女子,但当警察赶到时,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还在。陈默轻声说。
潇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握住了他的手:但至少她不再杀人了。也许...她在寻找真正的安息?
陈默没有回答。电视画面切换到了另一条新闻——林月站在叶尘墓前,身边放着一束白玫瑰。记者说这是本周第三起年轻女性在墓地昏倒的案例,全都发生在李婉清墓附近。
远处,陈默和潇潇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在林月身后的树影中,一抹红色一闪而过。